痛！痛！痛！
悼921震災罹難民眾及災區見聞
9月21日凌晨1點47分，相信這正是好夢正酣，昏睡不醒的時分，突然一個強烈的震動，深深的搖撼著幾乎是全國每一寸土地、房屋、建物及每一個人的心。震央在於南投集集附近的二個斷層擠壓而形成的，規模為七點三級。現在回想當時，仍是心有餘悸。
一向自詡為好男兒的我，在經歷兩棲蛙人嚴格訓練及三次大難不死之後，猶是驚恐的像一隻小鳥。當時在一陣地動天搖之後，急忙的將衣服穿好，和當時正在值夜勤的阿枝姐回頭設法將老人身旁的檯燈和危險物品放置低處。之後我又轉身上三樓將驚甫未定的三隻小狗抱到一樓客廳，當時餘震不斷，我是半跑半搖上下一、三樓間，只見高度差不多的物品均已倒下，水管也被震裂，流出了大量的水，我當時冷汗直流，心想還有太多心願未了，最重要的是年近而立，還不曾談過戀愛，交過女朋友，如果就這麼走了，那也太便宜了。瞬間，自動發電系統已經開啟，但是為了安全，必須將之關閉，天然瓦斯自然也是一樣。看到大門旁的柱子倒了，著實吃了一驚，沒想到此次地震威力竟是如此之驚人啊！而且奇怪的是當晚的北斗七星竟是如此耀眼，而且詭異的可怕，令人永生難忘。
每個人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老人家在地震來臨時，都能沉睡得如此香甜，心中不免有些許艷羡，也有些吃味，我想大概是老人家在無形中知道師尊、師母冥冥中守護著她們吧！我和楊醫師在私下交談中得知，養護中心本就是台中市的鎮石，所以台中市的災情不致擴大。
因應921震災，本會於台中高工舉辦醫學氣功義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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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凌晨，獨自一人騎車到表兄之住處，但全家平安。街道上，公園裡都是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和一雙雙漠然的眼，市容大致沒有太多的損壞，只是未來如何，並沒有人知道？第一天沒水沒電是正常現象，不過老人家倒也能甘之如飴，並沒有所謂混亂和大大的不便，因為比起災民和帳蓬戶，我們是何其有幸。不過要買水和電池、手電筒真是難如上青天，在大難來時，還有一位熱心的魏小姐送來一箱熱羊奶給養護機構，心中之感動莫名，溢於言表，感謝魏小姐的熱羊奶。
在第一天（也就是二十一日），我正想要出動救災而苦無機會時，頓時電話嚮起，聲近似急切也很驚恐，原來是我在紅十字會救生員班的副班代古先生打來的，在告知紅十字會需要人手時，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居仁街的會所。在另一個時間，得知這期我救生員班的同學大致平安，雖然班代和副班代家中嚴重傾斜，但全家平安已屬大幸。到了會所，只見內內外外人聲沸騰，年輕人的熱血賁張和不分職業社會階級的合作無間，頓時大家心中只有凝聚一個共識－就是集一切力量和物資送往災區。
由於人數眾多，在紅十字會幹事的分配之下，每位志工在載滿災區所需物資之後立即前往，後來只剩下十多名壯丁，當然也包括我在內。當時只見拖拉庫一車車將數以千計的礦泉水和物資往會所庫房集中，雖然大伙搬得手酸腳麻，汗流挾背，但是大家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即使累倒也要將物資，送到每一位災民的手中，只因為他們都是我們親愛的同胞。這份血濃於水的情感，自是讓我們這群年輕人義不容辭。在搬運的過程中，許許多多亦是受災戶的民眾紛紛捐款、捐物資，甚者加入義工的行列，使我們心中感動莫名。是誰說社會沒有溫暖，人性沒有光明面？
經過數個小時通力全作，我也向養護機構急調了若干棉被、毛毯、和毛巾，希冀在這突如其來的天災時分，對災民有所杯水車薪的裨益。之後到了南投縣立體育場，一路上除了見到德昌新世界和許多建物倒塌，也見到了橋樑和路面斷裂，天哪！大自然的力量竟然是如此可怕。在縣立體育場時只見國軍重型直昇機和各型直昇機起降，外頭還有來自各地救災物資和車輛人員亂成一團，許多救災單位和國軍單位一時缺乏指揮不知所措好像在打一場迷糊仗，現場運補物資堆積如山，只見志工一群群搬運，感覺就好像在搶灘一樣，在人群中也有一小撮外國年輕人，正在和我們一起加入行列，此時令人不禁喟歎，連老外都深深的熱愛這片土地，深為本地人的我們怎能不汗顏？現場雖然除了混亂，但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人心的溫湲，北至基隆南自高雄縣的人力物力支援，令人感動莫名。在結束一天的勞累，回到了會所已是晚上十點，此時總指揮又開始分配工作，但這次的工作不是一般人所能勝任，就是深入偏遠山區直接運補和救災，因為隊員須有受過特種訓練和不怕屍臭和屍體之瞻識，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知道做任何事情，一定要有所準備，不管是生理或心理的或者也有物質層面的，第二天大早和救難隊直奔信義、國姓偏遠地區，一路上落石崩塌，通路崎嶇落差甚大，幾個年輕的隊友面如土色，似乎胃部正翻攪不已，我為了分散注意力，大開久未開啟的黃腔，此種情境頗有黃蓮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的酸味。之後獲得情報，在有一個地方我已忘了地名，有村民正待救援，我與二十台4×4汽車立即改道前往，車陣開了約二小時因落石阻擋，我方找了約十名隊員，背負物資，徒步走了約一小時到了目的地。整村幾乎崩塌全滅，只剩下了六個老人和婦孺，其中小嬰兒二天未進滴水，只得將卡式爐煮水用小罐奶粉用礦泉水瓶刺破洞權充奶瓶，經過一翻折騰，將六人帶下山去。此時我無限感動自已的勇敢，也很佩服隊友鍥而不捨突破落石和斷橋，將殘餘的六人帶回，（我發覺自已愈來愈像搶救雷恩大兵的湯姆漢克，真噁心！），回到埔里街，下了帳棚、睡袋、小發電機和藥品，休息了片刻。可是在醫院附近卻隱約聞到了陣陣屍臭，和阿摩尼亞混合的臭味，令人欲嘔，平日不抽煙的我，也加入了〝借煙〞的行列，以趨除心中的悲痛和難聞的味道，在埔里我見到了混亂和人心貪婪的一面，有些災民已經沒水喝了還用礦泉水洗臉，已經領了救濟品還一拿再拿。我那時心中大罵，政府你的無能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振作？為什麼已經第二天了，只有民間出動，你的人呢？軍隊呢？（後來軍方已出動不過仍是待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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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進到了霧峰已是下午，在等待二個鐘頭，瑞士、奧地利的搜救隊已經來臨，在他們骯髒的制服上，已經知道上一個求援點，他們可是奮不顧身的。除了感佩外國人他們仁風義舉之外，他們的專業素養和先進的裝備真令我們驚嘆，（奇怪的是為什麼政府在阪神地震之後，派遣了若干官員觀察，為什麼教訓卻學不到，連個像樣的求災隊伍和裝備都沒有﹖），在那一棟倒塌的約十層樓的小飯店裡，據聞有數十名旅客在內，在嚴重倒塌後，我想大概也是凶多吉少。搜救人員和搜救犬開始敏捷進出現場，意圖搜尋生還者，經過一翻工夫，搜救隊員下令全場安靜，立即用電腦探測有無生命跡象，不過結果卻令人失望、難過。在告知確定多處有屍體之後，餘震來了，搜救隊也已失望的離開。屆時我也分配到搶屍的工作，約莫有二十分鐘勤前教育，在戴上向軍方借來的鋼盔，和戴上口罩、手套、哨子、帶手電筒，三人一組，共有約五十名工作人員，（軍方人員因待命仍做壁上觀），我們奮不顧身向前邁進，我攀上用繩槍固定住之繩索，踹破窗戶，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間浴室，但已不再像浴室而像一間爆破室，一支手已被大石塊壓住，一個女性就在下面，因天氣炎熱，陣陣屍臭，令人欲嘔（人體的屍臭遠勝於動物百倍），下半身已被壓斷而綿綿的，暴突的青筋和豬肝色的臉色，睜大如銅鈴的眼睛，和肚破腸流的慘狀，令人不敢直視，但我們仍忍住嘔吐（雖然多人事後嘔吐，喪失元氣），當作是一件事辦理。
後來我發現屍體一具接一具，不過並沒有全屍，有頭被壓成扁平的，全身壓成上下兩半的，有被撕成兩半的，有………。我不知該用什麼的言語形容，偌大的小旅館竟成屍塊地獄，發生時只有短短的數十秒………。甚至事後，有隊友告知有先生仆倒在妻子上方，母親用身體擋住重物保護小孩，人性的光明和醜陋面，居然在一天之內我都看到了，雖也是收獲，但卻是慘痛的，我的人生在這一天內有一百八十度轉變，我想我變得不再退縮，不再裹足不前，我會變得更像個男人，更頑強，更果斷。
是夜，在車上我們用餐，但沒人吃得下，只見煙一根一根抽，身上的血跡，讓我把衣服脫下丟掉，換上一套新的。懷抱著追念和感恩的心情，疲累不堪的往石崗、新社、東勢進發，在搬運時強打精神，一箱接一箱，後來也幫人用氣功收驚，一天又過去了。但這天在我這一生中的確永誌不忘，如刀刻碑石般鐫刻在心版上。
第三天，我們分配到災區消毒作業，我們分配到中寮，我和隊友全力挖了約四十坪大，二公尺深的糞坑，足足挖了大半天，隊友邊挖邊罵，只因他還是個孩子，沒做過苦工。而我卻像個老油條，邊叨著煙，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挖倒也自娛娛人。想想這幾天重點災區幾乎走透透，重要的事也都經歷過，瘦了二公斤，煙卻抽了不少，皮膚黝黑的，滿臉鬍渣，也沒洗澡，用噴灑器灑了三大桶巴拉松，也吸了不少毒藥，但是我所承受了不到災民的千分之一，我做的也只能略盡棉薄於萬分之一罷了。
我很感恩，在這一次地震中，我們全家和所有養護機構人畜平安，也很感恩我能出力，我沒有錢，沒有物資，但我能憑此災區的苦難做見証，因礙於篇幅，我有太多內心難受和對無能政府未在第一時間救災之不滿，躍情於紙上，深感抱歉。（因本人所見盡屬真實，若有意見，請當面於本人溝通，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