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 獨 不 現 實
自 治 是 出 路
王
力 雄 認 為 ， 把 分 裂 和 宗 教 問 題 定 為 新 疆 主 要 危 險 ， 會 把 維 族 推 到 敵 方
， 後 果 堪 虞 。
【亞洲週刊 2002/01/07~2002/01/13】
北 京 自 由 作 家 王 力 雄 著 《 黃 禍 》 成 名 ， 後 研 究 「 如 何
避 免 黃 禍 在 中 國 發 生 」 ， 發 現 避 「 黃 禍 」 須 推 行 政 改 並 先 解 決 民 族 問
題 。 中 國 的 民 族 問 題 ， 尤 其 是 共 佔 中 國 四 成 以 上 版 圖 的 新 疆 和 西 藏 的
問 題 ， 有 可 能 帶 來 分 裂 。 中 國 經 不 起 這 種 分 裂 。
九 八 年 ， 王 撰 《 天 葬 ﹕ 西 藏 的 命 運 》 ﹔ 之 前 之 後 ， 考 察 新 疆 ， 遍 訪 全
區 ， 在 哈 密 因 「 竊 密 」 「 危 害 國 家 」 被 捕 ， 後 押 回 北 京 釋 放 ﹔ 前 不 久
寫 了 六 萬 字 《 新 疆 追 記 》 。 日 前 ， 他 在 北 京 就 新 疆 恐 怖 主 義 和 獨 立 問
題 ， 接 受 本 刊 專 訪 。 以 下 是 訪 談 摘 要 ﹕
在 新 疆 是 否 常 有 公 安 被 恐 怖 分 子 殺 害 ﹖
是 的 。 我 被 關 時 也 聽 說 維 族
警 官 在 維 族 犯 人 面 前 不 用 真 名 ， 恐 被 當 維 奸 處 置 。 中 國 原 有 意 識 形 態
瓦 解 ， 只 剩 民 族 主 義 不 斷 強 化 ， 新 疆 漢 人 大 都 仇 視 有 獨 立 傾 向 的 少 數
民 族 。 鎮 壓 分 裂 主 義 者 理 所 當 然 。
你 多 次 進 疆 感 到 恐 怖 嗎 ﹖
新 疆 的 鎮 壓 相 對 較 嚴 厲 ， 常 將 刑 事 犯 罪 扯 到 政 治 犯 罪 上 。 維 族 反 對 派
指 責 當 局 搞 國 家 恐 怖 主 義 ， 雙 方 都 有 恐 怖 之 感 ， 我 們 去 新 疆 都 感 覺 到
。 一 旦 被 懷 疑 就 說 不 清 。 路 上 多 關 卡 ， 態 度 嚴 厲 的 武 警 駐 守 着 ， 維 族
人 看 見 兩 腿 發 顫 ， 「 憑 甚 麼 在 我 們 土 地 上 如 此 霸 道 」 ﹖
你 怎 麼 看 恐 怖 主 義 ﹖
這 是 弱 勢 者 的 行 為 ， 漠 視 規 則 ， 往 往 襲 擊 平 民 或 民 用 設 施 ， 無 疑 是 罪
惡 。 治 本 之 道 只 能 是 化 解 仇 恨 。 恐 怖 主 義 往 往 披 着 宗 教 外 衣 ， 但 仇 恨
並 非 產 生 於 文 明 和 宗 教 ， 而 是 產 生 於 族 群 經 受 的 失 敗 和 絕 望 。
目 前 新 疆 主 要 危 險 何 在 ﹖
中 共 發 過 著 名 的 「 七 號 文 件 」 ， 指 「 影 響 新 疆 穩 定 的 主 要 危 險 是 分 裂
主 義 勢 力 和 非 法 宗 教 活 動 」 。 把 分 裂 和 宗 教 問 題 定 為 主 要 危 險 ， 漢 族
遂 成 依 靠 力 量 。 漢 族 防 範 當 地 民 族 ， 最 終 會 把 它 們 推 到 敵 方 。 這 才 是
最 主 要 危 險 。
你 說 新 疆 正 處 於 關 鍵 時 刻 ， 怎 麼 理 解 ﹖
鎮 壓 消 除 不 了 維 族 人 的 怨 懟 。 當 局 如 能 盡 早 改 變 政 策 ， 消 除 仇 恨 ， 就
不 會 形 成 大 規 模 恐 怖 主 義 。 否 則 ， 再 過 兩 三 年 ， 新 疆 可 能 成 為 中 東 或
車 臣 。 我 問 一 位 維 族 青 年 想 不 想 去 麥 加 朝 聖 ， 他 說 夢 寐 以 求 ， 但 可 （
古 ） 蘭 經 有 誨 ， 當 敵 人 還 在 佔 領 家 園 時 ， 不 能 去 麥 加 朝 聖 。 為 此 ， 他
定 會 不 遺 餘 力 逐 漢 人 出 疆 。 但 當 局 仍 選 擇 繼 續 強 硬 鎮 壓 ， 這 最 值 得 擔
心 。
中 央 給 各 地 的 財 政 撥 款 ， 新 疆 最 多 ，
為 何 還 鬧 獨 立 ﹖
北 京 解 決 民 族 問 題 的 思 路 ，
除 強 硬 鎮 壓 ， 就 是 發 展 經 濟 ， 減 少 離 心 力 。 以 為 只 要 發 展 經 濟 ， 民 族
分 裂 就 沒 市 場 ， 宗 教 影 響 也 會 被 化 解 。 「 西 部 大 開 發 」 相 當 程 度 就 出
於 這 種 思 路 。 但 民 族 問 題 的 本 質 並 非 經 濟 的 而 是 政 治 的 ， 用 經 濟 解 決
政 治 本 身 是 個 倒 錯 。 人 要 物 質 ， 更 重 要 的 卻 是 精 神 、 尊 嚴 。 維 族 人 常
說 ， 為 我 們 做 了 九 十 九 件 好 事 ， 最 後 一 件 扼 殺 宗 教 ， 要 我 們 的 命 。 你
願 意 嗎 ﹖
能 具 體 舉 例 闡 述 嗎 ﹖
北 京 標 榜 給 了 新 疆 多 少 錢 ， 當 地 民 眾 反 問 ， 你 們 抽 走 多 少 石 油 ， 開 發
西 部 「 西 氣 東 輸 」 ， 把 天 然 氣 採 出 後 輸 到 東 部 ， 這 些 究 竟 是 開 發 還 是
掠 奪 ， 北 京 的 好 心 ， 不 免 被 插 上 殖 民 主 義 標 籤 。 開 發 新 疆 資 源 由 漢 人
掌 握 ， 經 濟 好 處 為 漢 人 所 得 。 失 業 嚴 重 ， 漢 族 青 年 可 闖 蕩 內 地 ， 少 數
民 族 青 年 只 能 在 家 。 新 疆 官 位 也 多 被 漢 人 所 佔 ， 像 氣 象 局 一 千 多 職 工
、 阿 克 蘇 地 區 行 署 糧 食 處 三 百 多 職 工 中 ， 維 族 都 只 有 二 三 十 人 。
獨 立 對 新 疆 民 族 有 利 嗎 ﹖
獨 立 不 現 實 ， 對 新 疆 民 族 也 不 利 。 新 疆 問 題 的 出 路 是 實 現 高 度 自 治 。
搞 極 端 主 義 和 恐 怖 主 義 終 必 傷 害 維 族 自 身 。 今 天 不 少 漢 人 迷 戀 西 藏 文
化 ， 漢 地 出 版 了 許 多 有 關 西 藏 的 書 ， 到 西 藏 去 成 了 精 英 時 尚 ， 這 是 與
藏 民 族 奉 行 達 賴 喇 嘛 的 和 平 主 義 分 不 開 的 。 相 比 之 下 ， 漢 地 出 版 社 不
敢 碰 穆 斯 林 題 材 書 稿 ， 恐 稍 不 慎 引 發 極 端 事 件 。
怎 麼 理 解 高 度 自 治 ﹖
高 度 自 治 ， 不 是 驟 然 實 施 民 主 化 ， 以 我 的 研 究 ， 西 方 的 民 主 化 不 能 同
時 解 決 民 族 衝 突 ， 尤 其 是 有 積 怨 的 衝 突 ， 中 國 解 決 民 族 問 題 ， 不 能 按
蘇 聯 的 模 式 。 我 這 些 年 研 究 「 逐 進 民 主 制 」 ， 即 「 逐 層 遞 選 制 」 ， 寫
了 一 本 《 溶 解 權 力 》 ， 我 以 為 它 既 能 解 決 政 治 理 念 ， 又 能 解 決 民 族 矛
盾 。 （ 江 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