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29 自由時報
☉李筱峰
三十九年前(一九六四年),我就讀台南縣立曾文中學初中部(今麻豆國中)時,高我們一屆的學長中,有一位全校知名的學生,他就是當今總統陳水扁。阿扁當時之所以全校皆知,是因為幾乎任何考試他都是全年級第一名。每次校長在朝會頒獎給各年級前三名的同學時,陳水扁的名字一定會被念出來。當時司儀老師每次叫到「陳水扁」的名字,我們就會看到一名個子瘦小、皮膚略黑,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的學生,立刻跑向司令台前。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一邊跑,一邊擺動著手臂時,右手肘關節處的骨頭似乎顯得特別凸出來,有一點像台語所說的「瘸手」(註:台語用「瘸」字,不只限定形容腿腳,也用來形容手臂的殘障)。初中二年級以後,全校能力分班,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排列。我被編在初二忠班(和吳淑珍同班),陳水扁則升上初三忠班。朝會時,我們初二忠班剛好緊鄰初三忠班排列,所以我看到陳水扁出列領獎時手臂彎曲的模樣相當清楚,至今仍印象深刻。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鄉下三級貧戶出身,手臂略有殘缺的學長,後來會成為總統。
由於阿扁天生手臂有殘缺,所以不能當兵。沒想到,二○○○年總統大選時,就有號稱「大哥大」的人物在統派媒體上面指責阿扁逃避兵役。阿扁迫不得已,只好當眾捲起袖子露出他的手肘展示給大家看,希望不要有人再拿他的殘障挖苦他。我當時看到阿扁捲袖露肘的委屈神情,不禁想起當年那位「瘸」著手領獎的貧農子弟,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本以為經過那次解釋,應該可以讓那班政客閉嘴了。不料,國民黨內那批好勇鬥狠的政客,至今仍不放過阿扁的殘障手臂。
最近因為陳致中在軍中請兩天假,被泛藍政客窮追猛打,引起有關連宋等權貴子弟沒有當兵的話題。「中國」國民黨發言人蔡正元,於是又提出「陳水扁也沒有當兵」的指摘。五月二十七日報載說,蔡正元表示,「陳水扁總統也沒有當兵,至於陳總統曾講說是因為手臂有問題才沒有當兵,不過這是他的story,文傳會已經蒐集好資料,等總統大選近的時候,國民黨再來談這個問題,到時候會好好修理他」。蔡某人這段話,充滿著選舉味道,他們一向喜歡罵阿扁常常選舉考量,原來他們不小心吐露出他們才是真正選舉考量,這正好應驗了台灣的一句俗諺「是不是,罵家己」(罵來罵去原來罵到自己)。不過,選舉考量也罷,對於那些追逐權位的政客而言,不足怪也。可笑的是,連總統的殘障手臂,他竟然也會妄想出一段story來,而且還準備拿人家的殘障來「好好修理」。以前,蔡某人自學生時代就效忠擁護的蔣家政權隨時都要我們「鞏固領導中心」;現在他卻拿國家元首身體上的缺陷來進行政治鬥爭,這種政客的居心之惡毒與陰狠,實在令人不寒而慄!
過去台灣人是很「古意」的,尤其是鄉下出身的人,多有一份憨厚與老實。可是這個出身中南部土生土長的蔡某人,所表現出來的特質,卻恰恰相反。讀者朋友如果不健忘的話,這位蔡某人過去曾有數次被我在報上為文批評過,可是他依舊笑罵由人。為了讓同胞認清這位國民黨打手的人格特質,我補充提醒兩例:其一,李前總統當年提出「兩國論」而遭反李勢力攻擊的時候,蔡某人曾在電視上為李登輝辯護說「兩國論是台灣求生存最起碼的尊嚴」(這是他難得講過的一句像樣的話),曾幾何時,李登輝被鬥倒了,他馬上靠到連戰身邊當跟班,然後在電視上也立刻改口「一個中國原則」了。如此翻雲覆雨還不要緊,更絕情的是,在爭論國民黨不義黨產的問題時,他竟然含血噴起李登輝,說「國民黨黨產的問題都是在李登輝時期才產生的……,在李登輝時代才被批為黑金,一切的疑惑都發生在李登輝時期……」,此人不顧李登輝曾經對他的提拔,為了政治鬥爭而如此翻臉絕情,也難怪會被他同黨的候選人(如陳雪芬)指責其為人卑鄙了。絕情也就算了,但是該員對國民黨黨史的無知,而敢如此大放厥詞,實在厚顏無比。他的厚顏無知,讓我想起我在學校所開的一門「台灣政治史」即將出期末考題了,我應該出一道這樣的題目:「有關中國國民黨的黨產來源,幾年來經社會多方質疑之後,國民黨發言人宣稱,該黨黨產『一切的疑惑都發生在李登輝時期』,你同意這個說法嗎?請就史實說明國民黨黨產的來源?」這個問題,我給蔡正元的答案打零分,如果有人想回答這個問題,我先提示如下:國民黨來台之後的黨產,有五大來源,其中沒有一項與李登輝有關,因為李登輝那個時候根本還未入黨。不像一些台籍政客忙著向外來統治集團投靠當奴才。
翻閱台灣史,細數每個階段的外來統治者宰制台灣的時候,都會出現一些本地的「義民」出來當其幫傭。對於任何一個外來宰制者,我固然厭惡,但是對於那些專門幫外來宰制者搬道具、跑龍套的貨色,尤感不齒。
今天雖然號稱政黨輪替,其實「中國」國民黨(含親新兩黨)這個外來宰制者的舊勢力依然左右著台灣的各個領域,盤纏不去。那些土生土長的「義民」,正在為這股舊勢力的復辟賣力演出,吸取箇中甜頭。每次在電視上看到這群小政客的嘴臉,我總會聯想起蕭伯納的一句話:「像許多的政客、律師、教師……,天天運用他們的技巧智能,來出賣他們的良知,與此相較,妓女們一天賣身兩三個鐘頭,也就不算一回事了。」(作者李筱峰╱世新大學教授、台灣北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