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06自由時報
富士康中國深圳龍華廠區員工連續自殺事件,在公司加薪及當局實施新聞管制之後,仍餘波盪漾,各方議論不止。就時機來說,正當台灣社會辯論與中國洽簽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之際,此一事件實為檢討我國產業發展與對中國政策的適時案例。
代工模式為人作嫁 獲利微薄
鴻海集團旗下的富士康,在中國有八十萬員工,每年營收六百億美元,為蘋果、戴爾、HP等國際知名品牌代工,堪稱全球最大電子製造廠商,一向以強勢領導及軍事化管理著稱。從資本家角度看,富士康是賺錢的事業,既造就郭台銘的巨富身價,也使鴻海成為台灣營收最大的企業。
富士康模式是台灣過去二十多年經濟發展的軌跡之一,它反映製造業外移且集中於中國的偏差,也凸顯經濟個體利益與整體利益之間的矛盾。就個別企業而言,富士康利用中國充沛、廉價、有訓練的勞力,經由壓低成本,爭取時間,管控品質,為國際知名廠牌代工,且擴大規模,求取相對最大利益。
代工模式,製造者不論由採購商提供技術和設備的委託代工OEM,從設計到生產一手包辦的設計加工ODM,到專業電子代工EMS,都是接受委託製造;行銷及品牌價值最主要的部分,悉歸國際知名企業。在此模式,代工者不但接單未必穩定,為人作嫁,獲利在價值鏈中相對微薄,還需不斷壓低成本及擴大規模,薄利多銷,求得最大利益。科技業大廠英代爾可以驕傲地打出「內建英代爾」(Intel
Inside)的標記,富士康或鴻海,代工能力即使透過併購及垂直整合居全球之冠,卻只能隱姓埋名於產製過程或最終產品之內;箇中差別,在是否掌握關鍵技術或品牌。
我國工業從進口替代進入出口導向之後,由勞力密集產業代工做起,後來進入資本密集或科技產業,仍以代工為主,賺取微利;只有少數業者,在高附加價值但辛苦的自創品牌之路卓著績效。就在我國產業升級說比做多,遠不如南韓腳踏實地之際,適值中國等後進國家加入經濟發展行列,以其極低的生產成本,吸引台灣廠商前往投資設廠,而一旦走向以代工為主,整體產業只能致力成本極低、規模極大,逐水草而居,難以深耕台灣,且常上中下游產業連根拔起;尤其一水之隔的中國,吸引了我國七成對外投資。
台灣七成對外投資 流向中國
早期代工,尚可為台灣經濟社會帶來榮景,及其走向海外生產,產業大量外移,投資、消費、就業、所得隨之此消彼長,台灣不但服務業發展連帶受挫,經濟成長減緩,失業率升高,加上生產要素價格均等化作用,上班族實質薪資被中國拉低而不增反減,廠商微薄的利潤也輪不到員工均霑,絕大多數歸資本家私囊,貧富懸殊乃明顯惡化。尤有甚者,這種低成本、薄利潤、大規模的製造業發展模式,使台灣許多產業及整體經濟,必須不斷西進中國,方足以維持生存成長;中國學者胡鞍鋼曾以糖尿病人之於胰島素,形容台灣經濟的高度依賴中國,至為貼切。如此偏差的模式,現今隨著中國低廉生產成本環境逐漸改變,人民幣終須升值等因素,已面臨極大挑戰。
產業大量且大膽西進,雖然短期間維繫或壯大一些廠商,在為中國提供就業機會的同時,也製造不少「血汗工廠」,成為「權貴資本主義」幫凶。中國不是民主法治社會,台灣企業前去投資,特殊政商關係與優惠必不可少,這種受制於人的經營方式,「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隨中國經濟崛起,「台商」地位已今不如昔;如果不是台灣仍屹立不受併吞,中國在「以經促統」策略之下還需拉攏「台商」或「讓利」以遂行統戰,即令光鮮的「高科技產業」,做生意都要看中國臉色,當然沒有穩健的未來性可期。尤其有些富商巨賈,對民主台灣疾言厲色、向專制中國卑躬屈膝,且不論在中國官式場合或在台灣歡迎中國來人,其競相討好、百般諂媚的嘴臉,盡現國人之前,有夠丟臉。
產業一窩蜂西進中國代工生產,上進不踏實,不利整體產業經濟,也使台灣近年在國際評比不如南韓,且漸居「四小龍」之末。更嚴重的,產業不但受制國際大廠,把投資貿易重心擺放敵對國家,也導致國家發展,特別是安全、主權遭到侵蝕。換言之,不論產業、經濟、安全、主權及國家發展都受制於人,且係受制千方百計要併吞台灣的敵國,有比這更愚蠢的發展策略嗎?
馬政府推ECFA 加速終統
產業發展以代工為主,前途多艱;把對外經貿集中敵國,形同自找麻煩。馬英九政府上任碰到全球金融危機,原應重新檢討調整產業及經濟發展策略,慎謀長遠穩健發展之計。但馬總統無能卻傲慢,「做兩年讓台灣倒退十三年」,且以「終極統一」意識形態治國,把「中國化」等同國際化;日前為鼓吹ECFA還宣稱︰「政府絕對沒有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大陸這一個籃子,但大陸畢竟是最大的籃子,不能完全不放雞蛋。」中國絕非世界最大籃子,況且台灣已經在中國這一籃放了七個雞蛋,只剩下三個雞蛋,而ECFA還要大舉加碼中國,馬英九卻猶言這籃「不能完全不放雞蛋」。類此悖離事實的說法,經濟學家陳博志曾以ECFA「五招騙術」稱之,屬於「王祿仔仙騙法」。問題是,台灣人民有這麼好騙嗎?
(作者盧世祥 是資深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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