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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5年12月16日
地點:台中教育大學
主講:洪維健導演
洪維健導演的父母是白色恐怖受難者,母親懷孕時被國民黨逮捕,所以洪導在監獄出生,五歲時才離開監獄。
洪維健導演自述他在1950年出生,剛好也是國民黨將整個政府搬遷到台灣,因此整個記憶,都在這個過程之中。許多史料是在這部片拍完後才出現,所以片中有一個很大的錯誤:二二八發生後,蔣介石通知人在山西的國防部長白崇禧來台「宣慰」,一度以為白是在三月十二號來台,實際上飛機是在三月十七號起飛來台,期間陳儀發了一些消息,白也擔心陳儀不歡迎他來台灣,所以他找了幾位人隨他來台,這幾位人在後來都發生很重要的事情,包含冷欣、吳石(註:吳石在1947年4月於上海加入共產黨,,1950年3月2號被捕,同年6月10日被槍決於馬場町)與二處的處長蔣經國(註:蔣經國時任三民主義青年團第二處處長)。白崇禧帶蔣經國來台的目的是告訴陳儀「我帶蔣經國來,你不要阻止我」。蔣經國來台灣的時間其實非常短,3月17號從上海起飛、19日早晨便搭機回上海,而不在台灣(影片中說蔣經國在台灣是錯誤)。蔣介石的日記目前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從日記中看出1946年10月21日,蔣來台灣一周(10月21到28日),在台灣的活動和心境,都展現在日記中,10月24日宋子文來台灣,跟蔣開會,證明蔣介石才是幕後掌權的人。
陳儀剛來台時,台灣幾乎是百花齊放、百家齊鳴,考證結果是當時的刊物報紙有三十九份,為後來留下許多資料,而洪導對方廷槐有興趣是源自方的背景。方廷槐是1924年安徽桐城人,和洪導的父親同個世代和地區出生的人,也是畢業於中央幹校。早期從1950年到1955年白色恐怖的資料,因為要呈報總統府,所以有詳盡的整理,但因為管理檔案的人認識不足,很容易將這些檔案歸為二二八。嚴格說來228事件從1947年2月27日爆發到五月底清鄉,整個台灣大致被「評定」。舉一例就是寫中共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田漢,在1947年年底,還來到台灣,表示連他們都認為台灣已經安定。一般人不了解二二八,而檔案局的人甚至把白色恐怖1950年到1955年的資料,也歸到228。後來因為許多資料陸續出現,包含警備總部的資料等,大家才慢慢了解。從影片資料可看出方廷槐是1946年9月28日被分發到台灣。洪導的母親最初在台灣省教育廳任職,當時敘薪80圓,而其父親的薪水是160圓,而方廷槐的敘薪四百多圓,得知方的薪水高於一般公務員(同樣都是中央幹校畢業也同時期來台灣)。當時中央幹校的學生進到每個系統,林務局、公路局等公家單位,如水銀瀉地滲透。舉例而言,廿一師來台後,殺很多台灣人的的憲四團團長是張慕陶,張後來辦了一個學校叫金甌女中。蔣介石當時派兩個憲兵團來台灣-憲四團與憲八團,憲四團當時負責看守台北火車站和執行槍決,憲八團也是負責槍決。白色恐怖時期當時國防部判決判定後,送呈總統府給參謀總長,參謀總長整理成報告後給總統蔣介石批閱,蔣介石批閱可、加重判刑或其他刑度後,再交由國防部複判,再次交給總統批閱,蔣介石批「如擬」後,受難者就被抓去槍決。蔣介石怕中間有人沒被槍決,於是派自己人,也就是憲四團的人執行槍決。槍決地點多在今天淡水河、基隆河附近,最大的刑場就是馬場町,原來川端橋的中正橋下(今永和市中正橋下網球場),也是刑場之一。不只有槍決,槍決前和槍決後的照片,都要送呈給蔣介石。
洪導在文史調查的過程中,未曾看過聽過任何一個執行槍決的憲四團、憲八團成員或當時參與掃射屠殺的士兵、軍官,出來講述,他們都認為這些事情是「執行上意」,也不願意承認。另一面向是當時若涉及此類案件,家中有點錢都會想盡辦法到軍法處「歐ㄙㄟ」,塞點錢換得不要槍決。如二二八事件時,板橋林家的林子畏、林宗賢、林嵩壽、林柏壽,其家族辦的報紙如《大明報》、《中外日報》,國民黨對這些報人逮捕,其家族花了不少錢才將人贖出,最後也將大明報整個丟給政府,不敢再碰。這些紀錄證明很早就可以「花錢消災」,當時南部有些有錢人家,幾乎是花掉家產的一半,才能將人保出來。
洪導後來請教他母親關於案件中判決書上書記官、法官名字,是否真有其人,而他母親告訴他就曾經有人看了判決書上的法官名字,準備花錢消災,但卻找不到此人,可見判決書上法官書記官的姓名,也是用「假名」。判決是假的、判決書上的法官、書記官名字也是假的,判決後行刑的人也不肯出來。
從張七郎的案子來看,張七郎和兒子到滿州行醫,當時有許多台灣人都到滿州做事業,如楊英風的父親(楊朝華)。張七郎和其兒輩在滿州事業很成功,因此孫輩姓名都以「滿」字當名字的最後。張安滿後來找到方廷槐的口卡,透過口卡的資料,才有辦法追到方廷槐後來的發展,例如在花蓮中學任教、林務局、後來在台中女中擔任訓導主任。
張安滿從小就見過方廷槐,客家地方比較好客,吃飯的時候,準備碗筷就上桌吃飯,方餐餐都到,問方廷槐到張家做什麼,他也不講;張家在當地是大家族,多一個人來吃飯,就只是多副碗筷而已,也不以為意。4月1號,部隊就已經從台北到宜蘭、花蓮地區,一種說法是當地的縣長要剷除張家勢力,原因是張家是制憲國大代表,又跟南京很熟,所以必須剷除。張依仁因為身上有軍醫的派令,因此倖免於難,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遭槍斃遇難後,張家人到軍隊去找人,就有看到方廷槐,後來陸陸續續看到方廷槐出現,因為家裡已經三個長輩犧牲,也沒有敢找方廷槐多問,只能將此段記憶暫時擱下,一直到張安滿查到方廷槐的口卡,2001年時又找到方廷槐家中,方廷槐已經死了。
影片另一個要呈現的是那個時代特務的可怕,「國特(國民黨特務)就在你身邊」,當年的種種不像國民黨灌輸的那樣簡單。例如林義雄家人的滅門血案,洪導曾經碰過有情報特務背景的人告訴他,依照專業判斷林家滅門血案是一個「獨立作業」,在龐大國家機器的情治系統裡,有一個比較單獨的系統,知道林義雄並認出林義雄家中成員後,基於「愛黨愛國」或是想要強出鋒頭、爭功,自行做的案子,結束後再上報高層。方廷槐在張家就像是這樣的模式。
在特務系統內查不到方廷槐本人、他的任務和編組,但方絕對是那個帶著軍隊到醫院、張家抓人指認的人,因為只有他清楚。他自己去做,上面的人可能也沒有指派,指認完張家後,上層知道方廷槐是「自己人」,建功立功。原本在台北可能撈不到什麼,加上又是學邊疆邊政,自然到花蓮這樣的地方,建功後,就有人幫他引薦工作,先到林產管理局,後來又介紹他教書,一直都被照顧。
但若是事情鬧得太大,高層便會想辦法把這條線「剪斷」-派人幹掉,這是特務的作業模式。最近中研院出版《保密局臺灣站二二八史料彙編》,保密局原是軍統局到台灣的系統,1945年接收台灣後,保密局就將他的人安插到各單位,甚至二二八處委會中,也有保密局安插的人,如忠義服務隊的隊長許德輝(化名高登進),帶著學生上街抗議,然後指稱整個二二八處委會都是叛亂分子;甚至處委會開會時,起初王添灯等人只有三十二條訴求,特務鼓動群眾後,增加到四十二條,多出來的十條訴求後來成為「罪狀」,例如要求解除軍隊武裝等,形同叛國,讓蔣介石有理由派軍隊來台,而當初極力堅持從原先三十二條增加到四十二條的人,就是特務。
國民黨來台後剷除上層的社會菁英和意見領袖,在剷除的同時,國民黨內同樣有內部矛盾,這些被剷除的菁英大多都是三民主義青年團,簡稱「三青團」的成員,白崇禧、蔣經國在3月17號來台,18號就到蘆洲李友邦家,李友邦本名李肇基,抗日時在中國金華組織台灣義勇軍,李友邦早年雖然與蔣渭水等人參加文化協會,但也是最早和林木順、謝雪紅等人潛赴上海的台灣人(註:李友邦在就讀北師時和林木順、林添進等人襲擊新起町派出所,被退學後遭日警逮捕,連夜翻牆逃出後至高雄與林木順會合,潛離台灣,考入黃埔軍校第二期,後來受國民黨左派大老廖仲凱栽培),後來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共產理論,到莫斯科的火車上還有一人-蔣經國。二二八中許多受難的人,例如鍾逸人,都是三青團成員,後來國民黨退到台灣後,就把三青團改名反共救國團。三青團在國民黨中就形成一股力量,黨中有黨、派中有派,大到無法被掌握,後來下達命令,借二二八的理由,將已經參加三青團打著國民黨招牌,出來掌權爭權的人,一次除掉,確實在二二八中,許多三青團的成員被槍斃。保密局資料的出土,也讓我們對二二八有不一樣的視野和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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