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獄花園的主人」,讓很多人不服氣。同樣的,我對「虎頭蛇尾」的說法也深不以為然。明明我是十二生肖之首,按照排序,應該是「貓鼠頭豬仔尾」才對。
差點忘了自我介紹,在下姓老名鼠,綽號耗子。我不喜歡人家叫我「鼠子」,而被誤會我真的是「豎子」。跟我同姓的,除老鴇外,還有老天、老子、老師、老闆、老爺、老爹、老娘、老公、老婆、老虎、老鷹…可以說族繁不及備載。台灣人暱稱我為「貓鼠」,貓貍和貓熊跟我是換帖的。
人類對我充滿惡意與偏見。在他們所編寫的《辭典》,提到我幾乎沒有一句好話。什麼「膽小如鼠」啦、「鼠目寸光」啦、「鼠肚雞腸」啦、「鼠首兩端」啦、「鼠攛狼奔」啦…不一而足,好像我是集「鼠肝蟲臂」負面大成的代名詞。害得很多人不敢和我握手說哈囉,看到我如同碰到瘟神鼠疫,避之唯恐不及;有些人甚至說和我切割還不夠徹底,生怕受我連累,一輩子帶賽。
風水輪流轉,十二年一輪,好歹會照輪。只要歲次甲子、丙子、庚子、壬子鼠年,我就發了。不會有人在農曆過年時說不吉利的話,賀年卡都把我畫得美如天仙,稱呼我是「錢鼠」,還會「鼠來寶」,身價百倍,成為「吉祥物」。其實我的手足兄弟有的自幼就捐軀成仁,自願做人類健康試驗的「白老鼠」,比我偉大多了。只為了人類永保健康,長命百歲的渴望,「白老鼠」必須出生入死,拋頭顱灑熱血。小小年紀就簽了放棄長大的志願書,這種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情操,不可能成為絕代英雄,永遠隱名埋姓,無人知,沒人問,還要惹人嫌。
人們喜歡以貌取人,彷彿我是天生的壞蛋,說我性喜夜出偷竊食品,損壞衣物,此為對我的嚴重誤會。我只是喜愛夜生活,不能因為我的作息習慣和人家晨昏顛倒,就把我當賊看。有人死守四行倉庫被褒揚,我幫忙照顧獄花園連薪水都領不到,食宿還要自理,為了生活,被迫四處覓食,沒有本事是會餓死的。
有一句話說「貓哭耗子」,形容「六月刈菜假有心」「提籃子假燒金」,對我而言,則一點都不擔心。在獄花園可以看到「貓鼠同眠」景象,不是朋比為奸,而是彼此相安無事。我活在戶外的獄花園,貓咪住在室內的舍房裡,不愁吃不愁穿,光是舍友吃剩的菜飯就足供溫飽,所以不會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貓咪衣食無缺,用不著餐風飲宿,但整天關押在裡邊出不了牢門,看我在獄花園無拘無束的鼠攛狼奔,活出美好,也只能隔著層層鐵欄杆望我興嘆。五月二日,中國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離開美國駐北京大使館時,高呼:「我自由了!」仍感到不安全。獄花園裡的我顯然自由多了,至少不必翻牆涉水十九個小時,才能脫離黑衣人的監控。
在獄花園的日子,無疑地是我最自由、最滿足、最愜意的快樂時光。天未亮我就醒來,早起的鳥兒為我吹奏起床號,放封時間未到,我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獄花園做有氧運動,沒有三十分鐘限制的壓力,也不必穿衣盤坐,伸出蓮花指接受點名。我可以邊運動邊用餐,然後一時興起的爬到曬棉被的欄杆上去吊單槓、走鋼索,再來六十七下的伏地挺身,一點都不輸給軍人出身的甘比亞總統賈梅在馬英九面前的表演秀。
我不喜歡慢跑,我就是跑太快才會勇奪十二生肖大賽的第一名。放封運動時,我常繞過獄花園的水泥地運動場到對面的舍房邊,我知道樓上住了很多「名人」,包括一位出過書名叫《台灣之子》的人。
他們都會透過鐵窗,引頸欣賞我自創的自由舞姿。僅有一牆之隔,卻是二個世界,猶如「一國二區」─自由地區與鐵幕地區。
「不自由,毋寧死」的西諺,在這裡則是「不自由,也不得死」。我是獄花園的主人,我有責任來拯救他們,我「鼠微言輕」,但絕對有一顆赤忱的心,不相信公義喚不回。最重要的是,我不怕被「洗面」,即使救不出來,也不會覺得是「自取其辱」。我要證明鼠並不膽小!
在立法院,我原本是默默無聞的,卻因羅福助大哥的一句話,讓我聲名大噪。他說「貓不在,老鼠會作怪」,罵我無所謂,反正我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把立法院看成「貓鼠同眠」,是對立法院的羞辱,自稱貓的也光彩不到哪裡去?而其他的立委諸公被劃歸成「鼠輩」,竟然沒有人義憤填膺的挺身抗議,豈不奇怪!
看到媒體報導,這位羅大哥當貓不成,日前卻學我「鼠遁」,落跑到國外去了。我在獄花園都有聞到松香油的味道,為了迎接羅大哥的到來,套房還重新油漆過,「總有一天會等到你」。扁哥最冤枉,一位最不可能逃亡,也不知道潛逃管道的前總統,卻被「蔡守訓們」以曾任二任八年總統推動機密外交,應知潛逃管道,而有逃亡之虞為由,裁定羈押並延押。殊不知機密外交是指一些外交工作,交涉敏感,基於國家安全及外交利益,一時不能曝光,和潛逃管道是兩碼事,「蔡守訓們」就是可以這樣硬拗瞎扯,故入人於罪。對真懂得潛逃管道的大哥級人物反而故縱,並眼睜睜地看他消失在台灣的土地,形成極大的反差。
「鼠窟」俗稱老鼠洞,是壞人藏身的地方,未必是最安全的隱遁場所。利比亞前不久被格斃的狂人格達費,大談如何統合非洲為一個國家,並興建一條北自利比亞的黎波里,貫穿非洲大陸,南到南非好望角的高速公路願景,但哪裡不神隱,竟在北約聯軍大舉轟炸利比亞時,鼠遁到地下水泥管內的鼠窟,顯然缺乏「鼠技」,不被發現才怪!
以前台灣糖廠林立,各地農場大部分是甘蔗園,我躲在裡面有甘蔗頭可以啃,吃得肥滋滋,連鮪魚肚都出來了。然而好景不常,到了冬季的採收期,我想鼠遁都來不及,立即成了辛苦農夫冬令進補下酒最佳菜餚「三杯鼠」。隨著時代的變遷,台糖農場早已變身為學校、公園、遊樂區或科學園區,我進無步退無路,只好轉進獄花園做主人,倒也其樂融融。
我是獄花園的主人,但不是在當皇帝!
source: 陳前總統辦公室,原載於:壹週刊577期陳前總統專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