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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05自由時報
今年五月之後，台灣的國家地位搖搖欲墜。新任總統公然宣稱，台灣面對中國即自動降格為地區，一遇中國來人，其本人亦將捨總統稱謂而自貶為先生。民選總統如此自辱國格、自貶身價，台灣是否正常國家，其實不待中國打壓與國際質疑，元首已經自我否定。更令人痛心的是，台灣非但正由自我閹割國家地位者執政，幾代台灣人犧牲奮鬥所辛苦建立的法治民主社會，也有逐步崩解之虞。
陳水扁前總統匯款國外、涉嫌洗錢一案，便是最具體例證。卸任總統把兩千多萬美元匯往海外私人帳戶，各方譁然。當事人對資金用途及過程有若干辯解，宣稱處理選舉結餘款申報，雖涉及法律所不許可的情事，絕無貪瀆，但也承認犯下嚴重錯誤，除了道歉退黨，強調願為自己行為負責，接受司法偵辦。陳前總統於本案處境，猶如兩年前此時，馬英九因市長特別費案廣受質疑，其是否貪贓枉法，尚待法律公斷，只是前總統至今並未被起訴。
台灣欠缺無罪推定法治觀念
台灣社會顯然欠缺「無罪推定」的基本法治觀念與耐心。前總統自承匯款海外新聞既出，一位台灣主體意識堅定的大老立即要他「跳海」，而儘管偵查數週至今未有定論，同樣有頗具政治聲望的老者暗指當事人應「切腹」。上焉者如此，電視新聞女主播爆出「叫他吃大便」這等水準的言語，基層民眾表明支持前總統維護自身名譽與人權竟被貶抑為「愚忠」，都是這種社會心態的明顯反應。
誠然，陳前總統必須受到嚴厲批評。卸任四個多月，他不僅因國務機要費案遭限制出境，如涉及歪哥不法，有如其已表明，應接受法律制裁。法律之外，就誠信與政治道德而言，把包括支持者政治獻金在內的選舉結餘款轉匯國外，而且其於事情公開之前，一再否認家人在海外開立帳戶，這些行徑實辜負眾人期望，令支持者痛心，所屬政黨蒙羞，自應廣受撻伐。
不過，從法治的角度來說，匯款國外與洗錢之間，主要區別在於移動的錢財是否非法取得；當事人既已否認牽涉不法，在經由法定程序證明其確屬貪瀆之前，假定當事人無辜，是法治社會的根本。何況就現實來看，卸任總統已無刑事豁免權，檢察司法機關依法公正查辦，當事人若有貪墨，法網難逃。因此，在一個法治社會，包括前總統在內，無人可以凌駕法律，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同樣也不應該有個人或機關團體，跳過程序正義，自認可以超越法律，對被指涉案者，未審即先定罪。
令人不安的是，台灣社會顯然充斥這種自任可凌駕法律者。除了未審先判的評論氾濫，許多誹謗侵權的言行亦公然為之。廣電法明明規定，對偵查或審判案件、人員或關係人不得評論，且訂有罰則；廣播電視節目卻幾乎每天出現批鬥當事人的讕言謠諑，主管機關ＮＣＣ對此視若無睹，好官我自為之。同樣地，刑事訴訟法明訂偵查不公開，公務員服務法也規定守密責任，台灣的檢調人員多年來，從「帶著媒體辦案」到本案偵查內容屢屢外洩；執法卻不守法，法治社會當不致有這種荒謬情事一演再演。
公然視法律如無物者，且擴及新近開張的監察部門。前總統一承認匯款國外，監察院長王建煊即就案情高談闊論，宣稱「氣得想踹電視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新科監委李復甸先後約談偵辦本案的幾位檢察官，不但公然違反監察法，也嚴重悖離政府權力分立的法治原則。更令公權力威信受創的是，偵辦檢察官集體宣示，年底之前本案一定偵結，「辦不出結果，就走人」；儘管其事後改稱，「不預設起訴與否之立場」，惟檢察部門偵查顯然預有成見，且隨政媒勢力起舞。
戕賊法治 政媒聯手窮追猛打
戕賊法治最嚴重的，莫過於政媒聯手，每天透過新聞與談話性節目，假揭發為名散布謠諑，編造案情，指導檢調司法辦案，對當事人進行人格謀殺、輿論審判、精神凌遲，且追殺祖孫三代。這種中國文化大革命的台灣現在進行式，兩年前紅衫軍猖狂之時，即已演了一次，並未如其所願，把民選台灣總統強拉下台。如今當事人已經卸任，得了「仇扁恨扁」症候群的政媒病人卻依舊把他當成總統猛打，即令辛樂克颱風造成人命重大損失，中國毒奶導致民眾飲食不安，在這些政媒眼中都不如打扁重要。這種政治鬥爭熱昏頭的媒體行徑，既凸顯「第四權最偉大」的台灣怪象，也導致聚眾公審、缺席審判、未審先判的亂象每天上演，台灣離法治社會愈來愈遠。
執政黨無疑把本案視為政治良機，既圖轉移公眾對其執政無能的不滿，且「擒賊先擒王」，鬥臭前總統可讓「四大天王」剉咧等，兼以斬斷民進黨的人脈與金脈，把民進黨與貪腐劃上等號，讓它難以翻身。如意算盤如此這般，手段乃無所不用其極。於是，本案表面上由黨籍立委爆料，但行政部門顯然有「從政同志」通風報信，只不過「鬥爭有理、洩密無罪」，依法行政或依法查辦遇黨國利益輒止，法治當然靠邊站。尤有甚者，中國國民黨如今完全執政，行政、立法、考試、監察，政府四權盡在牢牢掌控之中，即令司法部門，以過去該黨曾長年開法院的勢力猶在；則傾黨國之力，選擇性辦案，全面追殺，惡形惡狀，法治陪葬，其奈我何？
黨國勢力班師回朝，追殺異己手法實在太超過，其間被牽著鼻子走的「政媒奴隸」雖所在多有，腦筋清楚，看不下去的基層民眾其實更多。他們從基本人情義理出發，以事實與常識論斷本案，較諸故入人罪、未審先判與隨政媒起舞者，高明許多。他們挺扁，因為前總統不像「某人」，自我否定台灣國家地位，形同賣國。他們並未盲目挺扁，因為他們堅信，卸任總統是否犯罪、犯了甚麼罪，必須經由司法程序公正調查審定；若只憑前科累累的「爆料天王」、「猜十中一」的名嘴，加上公信力僅一％的若干媒體，即「先講先贏」強把當事人定罪，台灣還成甚麼法治民主社會？從而，這種基層民意實係維護台灣法治民主最堅實的力量。
穩定台灣 來自社會基層力量
兩年前紅衫軍作亂，穩定台灣是這一來自社會基層的力量。如今黨國體制者全面掌控政府機器，追殺異己無所不用其極，法治民主面臨嚴厲挑戰，台灣最後防線亦維繫於此一力量。
（作者盧世祥為資深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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