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19 自由時報
☉施正鋒
我是國中第三屆的,今年剛好畢業三十年。
國民中學的意義是國民教育由六年延伸為九年,就政治學上來說,代表著國家積極進行政治社會化的企圖心。不過,對於當時正值青少年的我們來說,實際的好處是從此唸高中不用參加聯考了。
話說如此,想不開的父母還是會逼子女去唸私立的初中、或是想辦法遷戶口唸老牌的縣中。感謝爸爸媽媽,當年允許我留在自己的學區讀。我小學隨著父親工作被調動而貓搬窩般唸了五間,僥倖國中從一而終,才得以享受社區式的共同體感情。到現在,我們每年大年初一的中午還是會不分男女聚在一起,因為同學都是厝邊隔壁,不管工作在南北、國外,大家還是要趕回家過年。
回想起來,就是因為那是一間新成立的國中,才有機會湧入一群年輕的老師,對於毛躁叛逆的我們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百般寬容,讓大家順利往上一層樓邁進。前年,我被某政府單位推薦參加全國經濟會議,午餐之際恰與來自彰化的企業老闆同桌,彼此特別感到親切;當他知道我是哪一間國中畢業的,訝異地說:「哪有可能?」言下之意,普通國中怎麼會出博士?
偏偏我們學區的國中是個明星學校,才國一而已,就由早考到晚,讓來自中南部的我兩夫妻有如進入大觀園般嘆為觀止。不過,最讓人憂心的是,一些老師仍然固守舊有的填鴨式教育理念,相信唯有透過不斷的大小考,學生才會唸書;考不好的就要罰抄考題及答案,不願抄寫的就要交互蹲跳、或乖乖地接受記警告。
到現在,原本活潑愉快的小孩子已經視早自習為畏途,在大學教書的父母無法解釋頻繁考試、或是罰抄寫的用意,更不解,為何拒絕老師無理的要求就要記過?即使今天的教材都已經本土化了,老師的教學方法如果不能相對配合,學生怎麼會學得心甘情願?
在我的信念裡頭,好的教育制度是盡可能讓所有的人都能發揮所長。我們最無法釋懷的還是老師的教育態度,客氣一點的老師會說「你不適合台灣的教育制度」,粗暴的老師則會百般羞辱、要同學加以孤立、甚至於以激將的方式要求退學。如果沒有愛心,為何要來從事教育工作?
我們嘗試跟學校溝通,訓導主任就坦白表示,女兒就恨死了其任職的國中。新來的校長應該是好人,對於「為何記過之前未能先與家長溝通」的質疑,也只能以尊重老師推託。畢竟,所謂的「教改」已進行十年了,只不過是把過去中央集權改變為諸侯割據罷了!只要威權心態依舊,而專業又不敵錯亂的「選民」角色之際,老師就可能是社會改革的阻力。
我們有幾種可能的選擇:換老師、換班級、換學校或是換國家。當然,我們也明白,一旦對外訴諸公意,小孩子被貼上標籤,到哪裡都不免會被當異類而歧視。彆扭的國中生正值青春期,最需要父母,我們不可能送回老家或是岳家,更不忍心拜託已經在擔任訓導主任的自己學生照顧。送外國,不只家庭沒有經濟能力,更是一種逃避;試想,我們千辛萬苦才能回來,豈有放棄子女受教權的道理?
回想在十年前,我曾經為了要教官退出校園而在立法院外靜坐,兩年來則誠意參與軍訓課程轉型為國家安全教育的工作。另外,為了族群的和諧,去年受客家委員會委託草擬「語言公平法」;目前,又被教育部延攬為國語推行委員,幫助該法的推動。內人任教台灣大學,我們自認為不管是教學、研究、服務,都對得起國家、社會、學生,卻為了小孩子的上學每天心有如刀割。
我猜,只要是常態分班,老師就有來自某些家長的壓力。然而,與其尋求非明星學校、或是放牛班,不如懇求在第一線教學的老師,將心比心,可否讓我們的國中生過得快樂一點?(作者施正鋒╱淡江大學公共行政學系副教授、台灣心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