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26 自由時報

☉ 盧世祥

　國內若干新聞媒體及政治人物，連日來對陳水扁總統的家人口誅筆伐。媒體及政治人物以放大鏡檢驗第一家庭成員，也許是民主化的必然現象。然而，就不實的傳言恣意炒作，卻凸顯民主不成熟的醜陋文化，這樣的政治惡鬥與內耗，正是當今台灣社會的亂源之一。

　先是總統女婿趙建銘輪休，卻被指「抗疫逃兵」，在野政治人物根據黑函大肆攻訐，有些媒體不經查證核實，依樣畫葫蘆。次日，服軍法官役的總統之子陳致中也被指「放黑假」，違反三軍停休的命令，又是一場政客與媒體不問事實的口沫橫飛。這兩件因休假而引起的口水新聞，選在五二○炒熱，運作時機不言可喻。不過，如果第一家庭成員真的濫用特權而逃避抗疫。雖發自政治動機的檢驗亦屬師出有名。另一方面，向壁虛構的指控則不免顯現政治鬥爭的窮凶極惡，而與之共舞的媒體即屬政治工具。

　就新聞處理的常規而言，「扁婿逍遙」「第一公子特權休假」如係事實，自屬大新聞。不過，新聞工作者此時要緊的不是見獵心喜，有聞必錄，而是趕緊展開標準作業程序；查證是否屬實，盡力找出真相，判斷是否適合刊登，交代消息來源，平衡報導。這些程序是指媒體一旦報導的完整作業，實務上未必全部走完。例如，傳言若經查證並非事實，編採人員即可能因認定其為謠言，或不願成為政爭的放話工具而決定不予報導。

　趙建銘「抗疫逃兵」的傳言，經晚報大肆炒作，但是他所任職的台大醫院骨科隨即提出排班表證明其非，趙本人亦否認。查證至此，像《自由時報》、《台灣日報》判定其為不實而不予報導，或者如《聯合報》以大標題「台大趙建銘有上班按表輪休沒做逃兵」報導，都算符合新聞作業正軌。相形之下，《蘋果日報》在第一版報導「抗疫告急扁婿逍遙泛藍：別人囝仔死未了」，並且訪問不明就裡的民眾做反應，這不僅不守新聞倫理而自甘下流，還進一步有挑撥離間的用心。

　陳致中「特權休假」亦然。他所服役的海總軍總部以記者會澄清，這是國軍部隊與機關單位適用不同休假規定，陳致中並無特權或違規。再看首先報導此一訊息的《蘋果日報》，雖曾向海總查證，卻寧可相信「立法院消息人士爆料」。黎智英如果真想在台灣報業占有大位，首先應該管管《蘋果日報》編輯部這種自願充當政客放話工具的離奇心態。

　除了聳動而自甘充當政客工具的《蘋果日報》，不少電子媒體在其間亦未能信守新聞常規，把謠傳當新聞，也對新聞從業員的榮譽及尊嚴造成極大的傷害，並對當事人形同人格暗殺。

　究其原因，惡質競爭為其癥結之一。台灣開放有線電視十年，六家新聞台甚至多於美國。在一味求快求多求收視率的激烈競爭中，新聞基本面因之經常見棄，上述新聞處理的標準程序，往往於新聞惡質競爭中有意無意地被忽視或省略。更令人關切的是，這種電視新聞台只求快而不求真相的有聞必錄，在新聞界已經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效應，有如ＳＡＲＳ那般感染了平面媒體，尤其是晚報，在類似璩美鳳、黃顯洲、王筱蟬的新聞處理中，均反映這種媒體集體沈淪的現象。現在即便渡海而來的《蘋果日報》，也加入混戰的局面。

　媒體不求真相而傳播謠言，另一原因是政治。早年在威權時代，媒體是列寧黨的幫凶及幫閑，是典型的政治工具。到了民主時代，政治操縱媒體之勢逐漸退潮，媒體反而因意識形態而介入政治，近年在台灣的政爭中，有些媒體一直扮演推波助瀾的角色，處理新聞但問立場而不求事實，社會公器遂因政治偏見而成為公害；「台北市長陳水扁澳門買春十六次」、「李曾文惠攜八千五百萬美元赴美」「涂醒哲舔人之耳」等子虛烏有的抹黑，都可以成為媒體頭條新聞，其間專業倫理見棄的癥結，均在政治或意識形態。

　不講究新聞基本倫理的媒體，因而是台灣民主化尚待改革的重要部門。有些媒體在ＳＡＲＳ中引發恐懼，造成經濟損害有甚於病毒本身，得過諾貝爾醫學獎的美國學者巴爾的摩（David Praltimore）還以「媒體病毒」稱之，台灣政治要上軌道，去除媒體政治，減少媒體病毒，回復公器本質，是不容輕忽的要務。（作者盧世祥╱新聞公害防治基金會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