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2自由時報
☉鄭自隆
大選落幕,國親紛擾經月,訴求一波又一波,由聚焦而失焦;活動持續不間斷,由「凱達夜市」而「中正廟會」,由四三流血而四一○汽油彈出籠、近百人受傷就醫,支持者疲於奔命,或吶喊、或遊行、或靜坐、或絕食,政客不仁,以支持者為芻狗。
國親滋擾,其起始在於以舊思維看新選舉,因此形成盲點,所主張的做票、槍擊苦肉計,都是老國民黨時代的舊戲碼。台灣早期選舉國民黨做票,輕微者在投票終止後,將未投票者選票以潦草指模代領,然後蓋給黨指定的候選人;惡劣者,開票時唱票者一指沾印泥,遇黨外候選人,則以沾印泥手指弄髒選票,然後說為廢票,而國民黨候選人即安然過關;更惡劣者,開票開一半,突然停電,在一片漆黑中,五鬼搬運,將票匭掉包。一九七七年中壢事件,即因國民黨做票引起,許信良知之甚詳,是當事人也是受害者,那家電視台可以請許信良細說從前,控訴老國民黨惡行。
這次選舉,有沒有可能集體做票?大概很難。難處之一,在於各投開票所均有國親監票員,一有動作馬上可以揪出來,不必等選後不認輸,再來登報懸賞找證據;難處之二,在於各投開票所工作人員均為有鐵飯碗的公教人員,大概沒有人會為了陳水扁一人當總統,而自己惹刑責、丟飯碗、退休金泡湯。
再說槍擊案是苦肉計,這也是舊思維。台灣選舉的確有許多爛招數,說什麼宣傳車被燒、競選總部被砸、被槍擊,候選人自導自演綁票失蹤,隔幾天再帶傷出現。這些「奧步」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發生時沒有目擊證人,而且發生在月黑風高的夜晚。但這次槍擊案,是在大白天,一路上數千個目擊者,又有電視台攝影機不停地拍,要做假,談何容易,說「自導自演」者,也可以自己「以身試槍」玩一次看看。
承認敗選的確需要勇氣,二千年選輸了,怪分裂、怪李登輝,這次沒分裂,也不能怪李登輝,只能怪對手做票、傷勢做假,因此要驗票、要驗傷。要驗票,對手同意了,要驗傷,對手也露肚子給五院院長看,這還不夠,接著吵著要找會唸經的遠來和尚,李昌鈺人也來了,傷也驗了,國親改口要「公投拚真相」,連李昌鈺也不相信了,一路耍賴胡鬧。
國親起始點錯了,用舊思維看新選舉,所以變成騎虎難下,只好一路鬧下去。一個成功的政治活動或群眾運動必須具備三個要素:教主、聖經、敵人。「教主」即領袖,但連宋只會要別人衝,熬夜靜坐看不到他們,絕食看不到他們,被水柱沖也看不到他們,領袖光環已在迅速褪色中。「聖經」即主義、價值、或訴求,此次大選看不出他們有何信仰或提出前膽願景,而驗傷、驗票的訴求也已失焦。難怪宋楚瑜四月十一日凌晨會在廣場說出「我們唯一的敵人是陳水扁」,將超過半數選民選出的總統視為「唯一敵人」,硬生生撕裂族群、撕裂台灣。
當台灣真的被撕裂,獲利者是中國,以及一小撮等著被冊封特首、政治局委員的政客,子女在美、房產在美的前朝高官巨賈,也可渡海避秦,但大部分跑不了,不分本省外省的你我呢?
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芻狗是祭祀時草紮的犧牲,枉為輕賤,從選後一連串的抗爭,我們看到「政客不仁,以支持者為芻狗」,一五○期的壹週刊披露,四月一日連勝文帶著小S等一票人上高檔的台北世貿聯誼社,吃著名的叉燒酥、海鮮豆腐羹,各位熬夜靜坐、喊啞嗓子,被水柱沖,被打破頭的泛藍支持者,以及在中正紀念堂絕食的學生,看了這則消息做何感想?毛澤東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國親抗爭卻是別人兒子靜坐絕食打破頭「革命」,自己兒子帶女明星「請客吃飯」。公義何在,其心可安?(作者鄭自隆╱政治大學廣告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