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30
張榮味 - 大老虎變小小貓

 

2004.08.30自由時報

圖文╱彭錦陽

 不管是臉型、體型或是從政氣勢,雲林縣長張榮味都像極了老虎,尤其在宋楚瑜跪地求他的那一刻,更讓他像老虎般大大風光,而那時朝野為了打贏總統選戰,兩大陣營競相爭取他的支持,加上地方樁腳、民代對他的號令予以高度配合,讓他嚐到當「山中大王」的滋味,掃盡了長年政治坎坷路的鬱卒。

 這一陣子,對司法三度傳喚未到,選擇「躲貓貓」的張榮味,讓之前建立的身價瞬間跌到谷底。一向不服輸的霸氣不見了,他獨有的大哥大式領導氣概也消失了,就像大老虎洩了氣般變成小小貓 。

 昔日有「九命怪貓」之稱的張榮味,這次面對弊案風暴,只能躲躲藏藏,冀求脫身。只是,政治人物形象從貓變虎讓人欽羨,由虎變貓可就連支持者臉上也無光。

 

日本人看奧運中的台灣

 

2004.08.30自由時報

 ■永山英樹

 我熱愛台灣也為台灣隊加油,如同為日本隊一樣。然而,當我看到奧運的台灣代表隊的名字是「中華台北」(中國的台北)時,我實在無法打從心裡接受這就是我所熱愛的台灣。我非常同情台灣在中國的壓力之下而不得不使用如此屈辱的名字。然而我不解的是,何以台灣人對此侮辱台灣的名稱毫不以為意?當我聽到台灣的媒體聲聲「中華隊、中華隊」時,我無法感受到「台灣」,我只能聯想到充滿油污的「中華料理屋」。

 台灣人稱自己是「中華」正顯示著台灣在爭取自己尊嚴上的不經心與敗北主義。一直期待台灣能在棒球勝選贏得獎牌的我,看到台灣人拿著實質上是中國國民黨的黨旗的「青天白日滿地紅」,高喊「中華隊加油」時,我只感覺到台灣正在為自己做反宣傳。有多少台灣人知道,這樣的加油也正讓國際社會認為,台灣人以Chinese Taipei(中國的台北)隊名為傲,這也等於台灣人積極地向國際社會宣傳著「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如此又怎能說服國際社會「台灣是一個有別於中國的主權獨立國家」?

 今日,我看到台灣得到有史以來的奧運金牌。原本我沒有什麼感覺,但看著本土派台灣友人的歡欣,我才感覺到畢竟這也是台灣人的榮光,實在應該打從心底祝福才是。

 期待看到台日兩國的選手在奧運都有卓越的表現,但更期待看到台灣的選手以「台灣」的名義,拿著真正的「台灣國旗」在奧運上活躍。而在這之前,我認為台灣人至少可大聲喊出「我們不是中華台北,我們就是台灣」。如此,相信有更多的日本人及其他的國際友人會更了解台灣的處境,也更能產生共鳴而打從心裡為台灣加油。

 深深期待在北京奧運之時不再看到「中國的台北」(Chinese Taipei),期待看到我們共同熱愛的「台灣隊」。(作者永山英樹╱日本台灣研究論壇會長)

原文為日文,林建良翻譯


三則新聞連著看

 

2004.08.30自由時報

■李筱峰

 以下三則新聞,表面上看似不相干,但是如果稍加思索,它們一定相關。

 其一:日昨台灣的跆拳道選手陳詩欣、朱木炎在雅典奪下兩面奧運金牌,首創台灣選手獲得世界性運動最高榮譽的奧運金牌。新聞媒體紛紛報導「中華隊」奪金的好消息。

消息傳來,我心中先是一陣興奮,可是不久,興奮之情卻轉成無奈與遺憾,為什麼?台灣的選手不是替「台灣隊」奪金牌,而是替「中華隊」奪金牌,我在高興什麼呢?該高興的應該是北京的胡錦濤、溫家寶、江澤民那群人才對。如果我是胡錦濤、溫家寶,我一定這樣想:台灣出錢、出力,訓練選手參加奧運,得了金牌還掛我「中華」之名,我國不必出錢、出力、出人,自有台灣為我「中華」增光,有夠爽!

 不是嗎?君不見中國的網站都是把我們台灣的奧運隊寫成「中國台北奧運代表隊」。而新華網記者八月二十六日發自雅典的新聞稿,對於陳詩欣奪金新聞的頭題,果然這樣寫:「『這枚金牌是屬於中國同胞的』,脖子上掛著中華台北首枚奧運金牌的陳詩欣,淚痕還未乾,就爽朗地笑著和圍在身邊的祖國大陸記者交談起來。」中國記者果然藉機吃我台灣豆腐。這還不稀奇,更可憐的是,我們台灣出去的國際奧委會委員吳經國,竟然也跟著附和說:「我要向兩岸所有愛好體育的同胞們表示祝賀。」台灣自己沒有自己的主體意識,從名號到意識形態都要迎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也難怪他們吃定我們台灣的豆腐。有一個淺顯的例子可以用來說明:李家在辦喜宴,竟然隔壁陳家跑來門口排張桌子收紅包,這已經很好笑了,但是更好笑的是,李府不承認自己是李府,自家門口還掛著「陳府」的牌子,這要怪誰?

 台灣受中國霸權之箝制,在奧運會上只能以「中華台北」之名出現,實乃不得已,但是許多國家的新聞媒體(如日本NHK)在報導台灣的奧運隊伍時,還是直稱「台灣」。反倒是台灣內部的媒體,不稱自己為「台灣隊」,卻稱為「中華隊」;而真正的「中華隊」(或「中國隊」)卻被他們改稱「大陸隊」。台灣內部的國家認同之錯亂,從體育活動都可以看出來。也因此,以下第二則新聞的出現,也就見怪不怪了。

 第二則的新聞是這樣:日前軍情局相關人員表示,由於相關軍情機密最近頻頻外洩,往往上午在立法院國防委員會的關門會議內容,下午即被中方情報單位所獲,我情報人員調查結果,發現立法院洩密可能性最大。

 看到這則新聞,我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道理很簡單,立法院裡面那群反對台灣主權獨立的泛藍立委,每個人都說他是中國人。而胡錦濤、溫家寶、江澤民那群要併吞台灣的人,也都是中國人,中國人幫中國人,一點都不奇怪。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政治理想│反對台灣主權獨立。

 四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叫做「中國武力犯台會先攻佔哪裡?」這個話題是我在學校上「台灣史」的課時引發的靈感。在台灣史上,澎湖經常是外來政權攻打台灣之前的前哨站。因此我順道問學生,如果中國要打台灣,是否還會先攻佔澎湖?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見,談不出一個結論,最後我半開玩笑說:中國哪裡都不會先攻,他們會先攻佔的地方,應該是我們的立法院。當心向中國的中國人充斥在立法院的時候,北京連出兵都不必要,台灣就自然投降了,所以中國一定會先攻佔台灣的立法院。我把這個話題寫成文章,並做這樣的結論:「澎湖、金馬都不是台灣的最前線,台灣國家的最前線是在立法院,全體真正愛台灣的人,在年底選舉的時候,請一起來保衛立法院,千萬不要讓立法院被中國北京當局的馬前卒給攻佔了!」事隔四年,我們年底又要選立委了,台灣人還要讓中國攻佔立法院嗎?要讓立法院成為向中國洩漏情報的「匪諜」情報站嗎?

 第三則新聞也是立法院裡面的中國人的新聞:「三一九槍擊案真相調查委員會條例」終於讓國親兩黨挾其人多勢眾而三讀過關了!國親泛藍的中國人立委,為了政治鬥爭,竟然敢如此視司法權如糞土!竟然敢違法違憲到此地步!輿論為之譁然,但是中國人立委們,顯然不在乎輿論的指責,親民黨立委李慶華還大言不慚的說:「非常時期必須用非常手段」,果然是一派中國人的德性。

 中國人的德性是什麼?一言以蔽之 - 「能拗就拗,能吃就吃,能賴就賴」。這種德性的中國人,不在乎黑白顛倒,不在乎前後矛盾,不在乎後人恥笑。他們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是會如此;在台灣的中國人如此,海峽對岸的中國人也是如此。

 不信的話,舉些事例來看:過去國會不改選,由「老賊」盤據,民間輿論要求國會定期改選,他們就用「非常時期」、「法統不能斷」的理由硬拗;輿論反對新聞管制、反對國民黨一黨專政、要求解除戒嚴,他們還是拿「非常時期」、「國家安全」的藉口硬拗。現在民主化了,但是他們至今仍不曾為他們當時硬拗的「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感到一絲羞愧,還好意思繼續搬弄「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

 對岸的中國人,也同樣有一套「拗功」,例如前述的新華社的記者,可以將台灣選手奪金牌說是他們中國的光榮。此外,再舉個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們可以將部署飛彈威脅台灣的「非常手段」說是為了「和平統一」。而這種用武力對台灣實行「和平」統一的非常手段,沒有得到台灣泛藍的中國人的指責,反倒是牽手護台灣、向中國飛彈說「NO」的盛舉,卻遭受泛藍的中國人辱罵,而且還被罵成「撕裂族群」。真是兩岸中國人一條心啊!

 海峽兩岸的中國人是如此德性,我們的球隊還要掛他們的名稱嗎?我們的立法院還要讓他們來盤據嗎?

(作者李筱峰╱台灣教授協會會員,本專欄文章收錄於www.jimlee.idv.tw)

 

「台灣人民自救宣言」四十週年感言

 

2004.08.30自由時報

■王美琇

 颱風天,我窩在家裡重讀彭明敏教授的回憶錄「自由的滋味」,時光把我拉回久遠以前的年代。在時光隧道裡來回穿梭,時而仰天長歎、時而低頭沉思,心裡真是百味雜陳。有位朋友說,身為台灣人,一定要讀的其中一本書,就是「自由的滋味」。我深有同感。

 前幾天,立法院正好通過了兩個讓我瞠目結舌的法案:一個是「立委減半與單一選區兩票制」、一個是國親版的「三一九真相調查委員會條例」。前者的立委自宮案令人不可置信,後者的超級大違憲法案更令人目瞪口呆。這是發生在二○○四年的台灣。立法院像極了菜市場的叫賣喊價。將立法院比喻成菜市場,實在有點侮辱了我很喜歡的傳統菜市場。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讓我關掉電視、丟開報紙,重新鑽入久遠久遠以前的年代。

 在二○○四裡回望一九六四,我在找尋什麼?在高消費的資本主義社會裡,在高度操作的現實政治裡,我似乎在找尋一個「國家」,找尋先人的血跡與足跡,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須重新掌握手心的溫暖,我必須找到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彭明敏,這個名字,放在二○○四的台灣,可能只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前輩。大家在庸冗煩膩的政治紛爭裡,經常忘了他的存在。但是,如果將這個名字重新放在一九六○年左右的時空,彭明敏可是蔣家政權下一個不可多得的頂尖台灣人學者。蔣介石政權利用他的國際知名度與專業,請他出任駐聯合國大會中國代表團的顧問、「國家科學發展委員會」的「國家講座」教授,也推薦他成為十大傑出青年。在那樣的時空環境,在那樣的威權統治下,一個台灣人能夠受到國民黨如此禮遇,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彭明敏畢竟是台灣人菁英中的菁英。他在台灣大學講授國際公法的過程中,自己的內在良知不斷受到挑戰,他也愈來愈清楚台灣人的處境與國家的困境。如果,彭明敏昧著良心接受國民黨的高官俸祿,他的人生將從此平步青雲。但是他始終做不到。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在他身上表露無遺。愈來愈多的學生、知識份子與政界人士紛紛找上他,請益討論台灣前途的種種問題,直到謝聰敏與魏廷朝兩人認真的與他多次討論起台灣的困境與出路。一九六四年初,他們終於計畫發表「台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

 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日,原本即將印刷發行一萬份的「台灣人民自救宣言」,就在印刷廠走漏消息與旅館中人出賣的情況下,彭明敏一行三人在旅館被警總逮捕入獄。那是中秋節的晚上。月亮渾圓明亮,可是彭明敏與謝聰敏、魏廷朝三個人的命運卻從此悽慘黯淡。皎潔的月光,映照著人類的幸福,也映照著人類的苦難。

 在二○○四年重讀一九六四年的「台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每一個字,依然重重的撞擊我的心靈。「一個堅強的運動,正在台灣急速地展開著。這是島上一千兩百萬人民不願受中共統治,不甘心被蔣介石毀滅的自救運動。我們要迎上人民覺醒的世界潮流,摧毀蔣介石的非法政權,為建設民主自由、合理繁榮的社會而團結奮鬥。我們深信,參加這個堅強的運動,使這個崇高的理想早日實現,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權利,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責任。」這是自救宣言的前言,鏗鏘有力、撼動人心。

 自救宣言中所敘述的事實,後來都證明是鐵一般的歷史事實,字字都指向蔣家政權的要害核心;句句皆拆穿國民黨醜陋不堪的謊言。他們以瞞天蓋地的謊言和白色恐怖,統治台灣人民以及跟隨他們來台的大陸人長達四十年。如果,當年這份自救宣言可以印刷發行出去,也許台灣的歷史將從此改寫。

 一九六四年發表的「台灣人民自救宣言」中的目標主張:「建立新國家、制定新憲法、重新加入聯合國」,放在二○○四年的現代時空,依然有效。依然是我們尚未實現的目標。從一九六四到二○○四,整整四十年。這段期間,數以千計的台灣人被關被殺;總刑期長達千年以上的牢獄之災,摧毀了無數的家庭與心靈。整整四十年過去了。兩代人、三代人的台灣菁英與人民,仍然為著同一個目標繼續匍匐前進。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台灣人的幸福還是悲哀?

 十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究竟,我活在哪個年代?」十年後,這句話依然時常浮現在我的腦海。有時候,我無法釋懷,在犧牲了如此難以計數的台灣人生命之後,換來的民主自由的品質,竟是如此低俗與敗壞,我們該如何面對這些為民主付出青春付出生命的先賢先烈?我也無法理解,當我們了解台灣悲慘的歷史,當我們讀過「自由的滋味」以及無數歷史傳記中那種個人的痛、時代的痛,你如何能夠去支持全身沾滿血腥、自始至今從未向台灣人民道歉的「中國國民黨」?

 我更無法明瞭,為什麼二○○四年的台灣,依然國不像國,公民不像公民?一個標榜個人自由不容侵犯的時代,為什麼國家的尊嚴可以如此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扭曲與踐踏?我們現在是一個國家嗎?一個國家的正式名稱需要有七八種之多?「Chinese Taipei 」像一個國家的名字嗎?一個自稱為現代化民主國家的台灣「公民」,為什麼有著錯亂不堪的國家認同?一個標榜追求公平正義的社會,為什麼歷史真相始終曖昧不明?為什麼正義不需要平反?為什麼是非真偽可以用美麗的詞藻顛倒錯置?

 活在二○○四的台灣,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在二○○四裡回望一九六四,有一種悲涼從背脊升起。閉上雙眼,緩緩握緊雙手。我知道,我必須重新感受手心的溫暖;我也知道,我必須從歷史中重新找到力量。我深信,歷史終究會給我力量,前輩的血跡也會撐起我柔弱的身軀,告訴我,繼續匍匐前進的方向。

(作者王美琇╱彭明敏文教基金會董事、台灣北社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