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6
兩幅不適當的廣告

 

2002.11.21自由時報

☉鄭自隆

 上週五,部分報紙登出兩幅不適當的廣告,一幅是新黨族群動員的廣告,一幅是全國農漁會自救會訴求陳水扁曾領農會獎學金的廣告,兩幅廣告均有一些值得批評的地方。

 先說新黨的廣告。

 該廣告由郁慕明署名,刊登頭銜是「退役陸軍軍醫上校、新黨主席」,其目的是號召「三軍軍事院校校友及所有愛國同胞」參與十一月十七日的遊行,政黨刊登廣告召集支持者上街頭是政黨的訴求方式之一,誰也不能反對,但廣告中充滿族群仇恨就非常不對了,廣告文案說:

 當年,我們流血保存的一塊淨土,如今被他們糟蹋成了什麼樣子?我們建起的碉堡,竟被誣為寄生之地,而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更被割裂為寄生此地的「豬」,是可忍,孰不可忍。

 廣告把台灣民眾硬生生的分割為「我們」、「他們」,而「我們」被「他們」罵為「豬」,挑撥族群莫過於此。在早期的黨外或民進黨活動的確有少部分人將外省人罵為豬,這種不入流的語言暴力應予譴責,但這種族群激化下的語言暴力,近年已不復見,重新挑起這種早年的不快記憶,再度撕裂傷口,並以此動員族群謀取選票,其心可議。

 廣告還說─「中華民國,您快樂嗎?」我們不但不快樂,我們還有亡國之痛,奪旗之恨。

 「亡國之痛」不知道指的是什麼?如果說中華民國於一九四九年在大陸亡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或中華民國在國際社會消失,這是史實也是現實。但如果說「亡國」是李登輝當總統、民進黨執政,那就是是非不分,毫無民主素養了。往日享盡特權的統治階級即使不甘心,也不應該以此來危言聳聽進行族群動員。

 廣告說─五十年來,我們前仆後繼,一批批戍守邊疆、枕戈待旦,保衛的是那塊疆土?升起的是那面國旗?如今,我們的旗子被拔了,疆土被賣了,敵人把它漂成了招降白幡。我們為誰而戰?為何而戰?

 廣告充滿怨懟,不知道它指的「敵人」是誰?是一心想併吞台灣的中國,還是另有所指其他政黨或其他人?事實上,「敵人」的確是中國,當中華民國的國際人格被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時,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還真的被敵人拿去當「招降白幡」,還真有一些在台灣口口聲聲說愛中華民國的政客與商人朝聖北京,接受招撫。我們為誰而戰?當然是為二千三百萬不分本省外省的同胞而戰。為何而戰?為自由民主、為不被共黨統治而戰,為子孫代代幸福而戰。在那面旗子下作戰?台灣人民選擇那面旗子,我們就應在那面旗子下作戰。這些都是民主ABC,與族群無關。

 廣告說─「主義、國家、責任、榮譽」,我們豈可或忘?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被稱為五大信念,而廣告中「領袖」卻不見了,難道總統不姓「蔣」,就不要領袖,就不是國家領導人?

 台灣因國家認同而衍生族群問題,令人痛心,我們交朋友不分本省外省,研究生找指導教授不分本省外省,夥計找工作不分老闆本省外省,老闆找夥計不分本省外省,甚至終身大事找對象也不會去分本省外省。國家認同是主觀認知,可以透過理性辯論來溝通,但把國家認同化約為族群問題,並經由族群操弄來謀取選票利益,是極不適當的行為,應受全民唾棄。當我們面對共同敵人-一心想併吞台灣的中共政權時,本省、外省還有分裂的本錢嗎?

 我們相信新黨諸君都是令人敬重的泱泱君子,不是刻意動員族群騙取選票的惡質政客,這篇廣告應是有感於近日國旗事件,並憂心新黨選情的感性之作,不過下筆時若能略微思索,不去撩撥族群敏感神經,豈不更佳,新黨諸君以為然否。

 再談第二幅不適當的廣告,這幅廣告是全國農漁會自救會一系列反對政府整頓農漁會信用部的報紙廣告之一,標題是「陳松根兒子的獎學金」,主要說陳水扁就讀台大時領了農會的獎學金,「可是這個領過農會獎學金的孩子,已經成為了總統,卻在這個時候要銀行接管農會信用部,要消滅農會,你教農民怎麼活下去?這就是農民陳松根的兒子嗎?」

 廣告結尾還很聳動地寫著:

 天公啊,你敢有正義?

 阿扁總統啊!

 吃果子得拜樹頭

 請問你為農漁業、農漁村、農漁民

 做過那些貢獻?

 這是典型的中國醬缸文化的思維,只因為以前領過農會的獎學金,因此就不能動農會,這是什麼邏輯,如果這種說法成立的話,以前領過中山獎學金的許信良就不能反國民黨,領過民進黨薪水的陳文茜就不能批評民進黨,高中大學參加救國團活動的人,同樣也不可去參加反對運動了,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吃果子拜樹頭,受人點滴湧泉以報,這是人與人間的交往與情誼,屬於私領域,而是否整頓農漁會信用部,是政策層次,是公領域,焉能以私領域的情誼來羈絆公領域。

 再說農漁會信用部是否有問題,有問題是否有改革的迫切性,若要改如何改,這些都是政策溝通與形成的範疇,和陳水扁讀書時是否領過農會獎學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有施政的急迫性,要改就要堅持貫徹,執政者應有肩膀抗壓性要夠,不能因為有萬人遊行、有黨籍縣市長關說,政策就一夕突變,如同核四停建復工一樣,如此沒抗壓性,扁政府遲早會被在野黨「看破手腳」。

 廣告是社會變遷的鏡子,而我們的確也從這兩幅廣告中看到一些令人憂心的現象。(作者鄭自隆╱政治大學廣告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