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02自由時報
鏡頭特寫,三鶯部落爆發警民衝突,有些觀眾搖頭,以為原住民侵占河川高灘地,得理不饒人,還想暴力阻擋公權力。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二二八紀念日前一晚,原住民歌手胡德夫、雙眼全盲的原住民詩人莫那能,陪伴著無家可歸的阿美族人,齊聚在溫暖的火堆旁,一起唱歌打氣,大家心知肚明,台北縣警察和怪手虎視眈眈,廿一日拆完十多戶,接著還要拆光剩下戶數,害羞的阿美族人並排蹲坐,安靜聆聽胡德夫歌聲。
一九八四年海山礦坑爆炸,當年三十二歲的胡德夫正值青壯年,眼睜睜看著一起綁鋼筋的族人喪命,他痛心地寫下歌曲「為什麼」,一首原住民漂蕩都市、淒苦求生存的哀歌。令人不忍的是,一場礦災用鮮血寫明,原住民邊緣的社會處境,當年海山礦坑的原住民勞動者,輾轉遷徙到三鶯部落,沒想到事隔廿多年,這一群可憐的都市移民,再度面臨生活威脅,這一次事件主角,不是意外災變,而是人民選票背書的台北縣政府。
政府蓋好隆恩國宅,但是根本沒幾戶符合安置資格,符合安置資格的人家,也繳不起租金。寒冷的冬天,逼到絕路害羞的阿美族人,決定手牽手站在怪手前面,呼喊我要家園的心聲,站在警察盾牌前的族人和學生,哼唱著原住民歌曲,來不及結尾,警察揮舞盾牌、粗暴往地下壓,「警察打人」呼聲響起,一位年輕女學生右手骨折,摔坐在地痛哭,想拉她一把的阿美族婦人也跌倒,後背壓得很痛,直說「我是想救她啊」。怪手正在撕裂她房子,善良的阿美族人,一心只想扶起身旁學生。
迎著推土機,站在「三鶯反迫遷」白布條前方,為愛嫁給原住民的婦人,也被警察盾牌推倒;她聽不懂原住民話,卻跟著族人在三鶯部落,住了近三十年;當漢人統治者高舉「水利法」,要求收回河川高灘地時,她堅定地說:「這是我們原住民的家,誰都不能把我們趕走。」
怪手夷平部落,一位無奈的年輕媽媽,抱著未滿月的孩子,望著斷水斷電窘狀,嘆一口氣說:「不能坐月子了,剛好可以減肥。」
滿頭白髮的胡德夫,堅持和族人站在一起,警察不識得歌手老前輩,一起暴力抓上警車,哀嘆的是,胡德夫一輩子為原住民尊嚴奔走,仍喚不醒漢人良心、敵不過台北縣政府的粗糙政策,不堪地遭受狼狽對待。
原住民是大地的兒女,遠在漢人之前悠游山林,漢人帶來都市化,原住民不得不遠走他鄉,好不容易在都市邊緣的橋下,重新建起自己的部落,卻在二二八紀念日隔天,再度空對斷壁哭泣。縣府帶頭漠視人權,邊緣族群求訴無門,迎著刺骨的寒風、望著蒼茫天地,懇求更多人伸出友誼的手,協助三鶯部落重建家園,更期許縣府以身作則,尊重多元族群的需求,還給原住民遲來的尊嚴。
(作者陳珮馨 為台大社會學研究所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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