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11自由時報
戰後台灣的反對運動兼具民主與民族主義的雙重性質,這是台灣政治史的常識。只是戒嚴時期島內有白色恐怖統治,政治反對者遂以民主、人權為主要訴求,台獨運動只能在海外流傳,直到八○年代黨外政團訴求民主、自決、救台灣,才逐漸「打開天窗說亮話」。民進黨成立初期仍是反國民黨的大雜燴,一九八七年十一月該黨舉行全代會的時候,鄭南榕在會場散發鼓吹台獨的書籍,當時立委朱高正予以制止引發衝突,鄭南榕當場血流滿面;一年後鄭南榕又在他創辦的雜誌刊登《台灣共和國憲法草案》,而遭叛亂罪起訴,這是他以身殉道的緣由。
近年來民進黨不是不斷在尋找感動人的事嗎?鄭南榕的死就感動了無數人,包括外省籍自由主義知識份子張忠棟在內;他的犧牲絕不是單純為了言論自由,更是為了台獨。民進黨袞袞諸公在十九年後的四月七日,不知以何心情紀念?經過兩次政黨輪替,台灣距離鄭南榕所追求的目標是更近或更遠?
最近綠營內部關於敗選後的檢討,有人主張民進黨應「走回」台灣主體路線、不要被親中媒體所青睞的人牽著鼻子走,另有人呼籲要對黨內的深綠路線進行反省與轉型,其實雙方講的都對、也都不對。難道阿扁任內沒有走台灣主體路線嗎?否則深綠社團這兩年圍繞著他都在做什麼?另一方面,民進黨表現在一九九九年台灣前途決議文的論述其實已相當保守,甚且在審議公投法的時候發揮自綁手腳的作用,二○○七年游錫堃爭取成為總統候選人的過程中雖然有所批判,但是他在行政院長任內其實與謝長廷、蘇貞昌院長一樣沒有什麼「深綠」表現,換句話說,民進黨執政八年實在欠缺「建國」的熱情,阿扁任內的左右搖擺,在某些時刻也許可以左右逢源,在另外的時刻則可能造成人民的混淆、支持者的分裂,二○○八年一月的立委選舉和三月的總統大選結果不幸是屬於後者。
要之,所謂貪腐、無能的形象一旦形成,只有兵敗如山倒,此時爭辯應該走回或遠離台獨,都是「牛圈內觸牛母」、都是無濟於事;過去一年的台獨訴求只是用來檢驗李登輝、檢驗謝長廷,成為內鬥搶奪而不是向外團結的工具,敗選殷鑑不遠。應該檢討並追究責任的是具體政策,例如執政八年做了什麼媒體改革,NCC的組織法是如何誕生的?台視中視民營化的結果如何?又如二○○五年修憲,為什麼會通過「損人不利己」的立委選制及公投方案?
敗選後有人把提出黨內改革批評的人稱作「開第一槍」,個人認為若與一九七○年美國留學生黃文雄的「開槍」比較起來,未免太溢美了,黃文雄的開槍是準備付出生命、自由作為代價,今天開槍(其實是放言高論的放砲)的人準備付出什麼呢?或者只是要獲取什麼?這也是紀念即將到來的四二四刺蔣案三十八週年,最值得反省的地方。
(作者陳儀深 為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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