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28自由時報
記者鄒景雯/專訪
民進黨主席參選人蔡英文,接受本報專訪指出,若能當選,她將以民進黨對內的有效整合者、對外的最佳代言人雙重角色,帶領在野的民進黨,重新走向一個團結、有紀律、有意志力的黨。未來,將對中國國民黨採取高標準的監督與檢驗,防止國民黨在台灣主權上隨意妥協。
蔡英文同時強調,之所以決定參選,很重要的原因是,不少屬於七六五萬選票中的一些朋友打電話給她,他們對於一個一黨獨大、八年來未經過完全改造的中國國民黨又回來執政,表示憂心忡忡,並認為一個健康有活力的民進黨,即使是在野黨,對台灣都是有貢獻的,他們將會支持,因此民進黨失去政權看似一無所有,其實現在擁有的支持可能比執政時期還大很多。
記者問:妳認為民進黨現在需要一位怎樣的黨主席?
蔡英文答:民進黨本來就是一個比較接近民主結構的政黨,它的黨主席不是一個集權式的領導,而是一個協調整合的角色,引導黨對不同的政策主張形成最大的共識,唯有如此,這個黨才有凝聚點,以及團結的基礎。如果這個黨主席,在他的認知上是要遂行個別的主張,這個黨將紛擾甚至分裂。
我相信民進黨大家有此能力來參與整合的過程,例如九○年代快要執政前,它自己就整合了,這種過程才是這個黨活力的來源,也是民主政黨的本質。問題是,在執政的過程中,由於資源爭奪的結果,這種尋求團結的意志力就散掉了。
現在是一個好的時機,民進黨由執政重新回到在野,已經一無所有,必須重新出發,我認為這個意志力會再出現。
在這個意志力重現的時候,我們還是要時時警惕,必須要有制度性設計,訂出行為準則,共同創造出一個堅定共同體的感覺。不然,當民進黨又執政了、或者地方選舉有所斬獲時,這個意志力可能會再度消失。
路線之爭 不應分化黨
因此,我們要重建整合的機制、整合的能量與強化黨員對於團結的認知。
黨主席這個階段的責任,就是防止派系及路線之爭,成為黨分裂的因子,造成團結的障礙。黨員可以有不同的主張,但要有清楚認知必須團結,有義務來參與整合的過程。
問:妳這次受跨派系推擁而出,對於民進黨備受詬病的派系問題,將來如何改革?而不是被派系所挾持?
蔡:既然我認知黨主席的角色,是形成一個平台,不論派系利益或路線之爭,做一個整合者,當整合完成時,又是個實踐者,要帶領全黨去實踐,若此,派系的思考必然會弱化,也會變成次要問題。
未涉派系 禁得起檢驗
我不是一個沒有紀錄的人,過去八年從政過程,我的思考與見解,相當程度反映在政策上,大家可以檢驗我的立場,我在主權問題上從來沒有退讓過,在派系問題上,我從來沒有介入過,我的政策主張也從來沒有受到派系干擾,由過去的紀錄預期將來的我,是滿清楚的。
問:這是主觀認知,但客觀情勢,有人把妳歸類親新系,你怎麼看?
蔡:不論我擔任陸委會主委、立委、副閣揆,我對所有公職黨員都有接觸;選舉時,任何人有需要,我都去幫忙,若因公務與特定黨員往來,就被認定是派系屬性,這個連結太勉強了。
這次很感謝黨內很多人的支持,他們都分屬不同派系,或許這反而有助於將來整合的工作。派系與路線之爭,在我看來,才是一個民主政黨活力的來源,但主席要做到的,是必須有個有效的領導,使黨成為一個有效運作的組織,只有在領導渙散、制度鬆散的情況下,這個黨才會被派系拖著走,甚至造成分裂。
過去的黨,因執政關係,吸走一部分人才與能量,而黨內菁英又為了競逐將來的可能性,多少分散了黨主席必須扮演強力整合者的角色,讓黨暴露在派系與路線之爭的情況下。現在成了在野黨,這些因素都不存在了,大家在這次敗選後也體認到團結的重要性,黨若回歸到民主但有強而有力的黨中央,則派系也好,路線之爭也好,它會轉化成對政黨發展有益的活力來源。
問:妳的參選,意味「世代交替」嗎?
蔡:很多人以為世代交替就是一個世代走出這個情境,另一個世代進來主導這個情境,我認為民進黨還沒有到這個程度,而且在一個正常的民主政黨機制,也不應該這樣,以現在人的標準看,律師世代這一代,其實都還年輕,才六十歲左右,他們走過兩個時代,由黨外革命走向執政的時代,所以他們擁有兩種不同的經驗,不論我們執政評價如何,但畢竟是個執政經驗,而且是八年來辛苦累積的執政經驗,這些人其實是這個黨重要的資產。
我們當然也有一批青壯世代的黨員,他們都非常優質,教育比較完整,也都希望支撐這個黨下個階段的發展,他們在執政時也經過一定程度的歷練,在未來再次由在野走向執政的時代,就必須借重律師世代由在野到執政的經驗。
律師世代 是重要資產
這種觀念,就像一個球隊,角色互換的問題,黨外時期及前階段執政時期,律師世代的菁英是打前鋒的,到了現在,可能要讓青壯世代去打頭陣,律師世代變成後衛,他們還是在這場球賽裡面,也有些人去做教練,大家仍是一支球隊,甚至是經過整隊後更有力量的球隊。
問:另一位參選人辜先生希望妳加入他的競選,以一個團隊來共同經營民進黨,你的意見為何?
蔡:過去八年,我與辜先生經常有互動,辜先生在登記參選時講的話,很令人感動,陳師孟先生在記者會的話,也讓許多民進黨員動容,但是黨主席這個角色,不是單純信仰堅定的問題,多少需要有政策的能力、整合的能力、能以大多數人能接受的方式來論述這個黨的目標與價值。
易言之,黨需要有個內部的整合者,對外要有個好的代言人,從這個角度,我想民進黨員會做一個適當的選擇。
辜先生與陳師孟先生都是我敬重的,我也期待在當選後與他們合作。
問:妳在登記參選時,主張民進黨必須發展新的中國論述,意指為何?
蔡:民進黨的中國政策與本土路線,基本上對台灣的主體與主權看法,是有其進步性的,我們的核心價值與基本路線,是沒有錯的,否則中國國民黨今天不會轉頭過來認同台灣主體性。但是為什麼執政八年下來之後,會被講成「鎖國」、「麻煩製造者」,究竟問題出在哪裡?
民進黨這個進步的觀點,剛開始是放在傳統的兩岸結構裡,只有我們與中國的關係,再加上二○○○年執政後,繼承了整套國民黨體系的結果,造成一個進步的觀念落在舊有的體系中,是有其不相容的地方。
這八年來,類似的衝突是一直存在的,有時我們執政能量強時,比較能強力的去論述,但執政能量弱時,詮釋權的主導權就被別人奪去了。
現在我們是在野黨,沒有執政黨的包袱,可以比較無拘束的去解釋我們的立場。
在我們發展新論述時,必須了解,我們與中國是同時存在的,而且中國是一個愈來愈強大的存在,不只我們單獨面對中國,在一個新的亞洲關係、全球關係裡面,還有其他國家,大家都共同存在。因此在論述上,應該脫出傳統單純的對抗觀念,找出大家共同的利益,去發展共同利益,使我們的主權主張可以放在一個比較包容的網路裡面,所以這個新論述,不是一個人坐在那裡告白,而是與大家互動後,去發展出一個以共同利益為出發點的論述。
經濟交流 勿傷害主權
例如,我們與中國之間,在若干方面都是全球化議題下的受害者,這時我們多少有一些共同的利害關係點在,但是另個角度,中國的崛起對我們的政治、經濟各方面是有些負面衝擊,我們在政策上有一定程度防守的必要性,可是這種防守的問題,其他國家也可能有,也因此我們與他們有了發展共同利益的基礎。
因此,我主張民進黨應該發展一套新的中國論述,好好整理出對中國的論述與對台灣主體性的認知,二者如何相結合,變成是一個我們自己可以共同接受的論述,同時也為國際重要成員所認同。
問:這個新論述,相對於執政的國民黨,其區隔在哪裡?
蔡:執政黨常常要做些妥協,在野黨沒有執政的束縛,它在形塑及建構主張上,空間比較大,可以比執政黨更堅持。特別在中國政策與主權問題上,在野的民進黨採取的是監督與檢驗,監督檢驗的標準也會比較高,這對整個國家也是好的,在處理問題上比較有縱深。
國民黨是以對一個中國的原則問題的妥協,來建構一個協商談判的體系;民進黨執政時卻是在沒有接受一個中國原則的情況下,去創造了一個新的兩岸協商談判機制,還用修改兩岸關係條例來支撐這個體系,而且這個體系也不差,政府實質主導,官員直接涉入談判,反而有些時候比海基、海協的白手套更有效率,更沒有海陸大戰的問題。
這是個珍貴的資產,說明民進黨即便在面臨兩岸這麼大的壓力下,它還守得住台灣的主權,我不希望國民黨執政後,隨意在這方面做妥協。
我們感覺國民黨在這個時候,因為太想求得一個進展,或有意無意,在主權問題不去守住一些該守住的立場。
問:但國民黨說,要做對人民有利的事,爭議應該擱置?
蔡:民進黨從來沒有反對任何對台灣經濟有利的事情,但不能因為經濟目的去傷害主權。過去我們已經證明了,有效協商機制就不需要用傷害主權去交換嘛!
同時,開放的時機與程度,國民黨要特別注意到,台灣整體的經濟情況,開放時或許有立即性的利益,但也不要造成遠久性的傷害。
例如,國民黨已經宣稱七月就要開放週末包機與中國觀光客,其中,週末包機,贊成與反對的癥結點,在於這包機會把需求帶回來比較多?還是把我們的消費帶出去比較多?所以民進黨過去在談時,是要求包機必須與觀光客一起處理,否則,很可能造成帶回來的需求有限,但有更多的消費外流,國民黨必須要掌握好流量及流向。
中國觀光客一天三千人是否過於龐大?這要再評估,包括整體的治安、交通、旅客安全等,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去維護?都是大問題,例如要增加多少警察,做好準備了嗎?我主張必須採取漸進式的,從一千人慢慢開始,這件事畢竟是個易放難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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