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5自由時報
國史館最近出版的許多新書,除了李前總統的訪談錄之外,個人認為《台灣自救宣言——謝聰敏先生訪談錄》最值得介紹。由於不同的人參與同一件事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所以訪談錄(口述史)只是「史料」,不是定論;但以謝聰敏一九五○年代在台大法律系、政大政治所受的基本訓練,受殷海光影響從馬克思主義轉向自由主義信仰,親自幹了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的口述史當然重要。
這本書第一個重點是交代一九六四年〈台灣自救宣言〉誕生的來龍去脈。謝聰敏是這篇文件的起草人,他的動機是:「每個社會運動都是從小冊子開始,共產主義是以〈共產黨宣言〉傳布,我綜合當時所讀的書刊寫出〈自救宣言〉,我相信能從思想上開始進行改造。」其間彭明敏提醒他不要牽扯到共產黨,對於五萬字的初稿,彭明敏主張把註解及說理的部分刪掉,此外彭教授負責收集各級機關的信封、人民團體與公職人員的名冊,以便寄發;而魏廷朝則是對最後的定稿加以潤飾,並幫忙在印刷廠看顧。九月二十日中秋節那天被捕以後,謝聰敏親身經歷惡名昭彰的警總「東本願寺」、「保安處六張犁看守所」等等不人道的待遇。
本書的第二個重點,是謝聰敏兩度入獄的經過與見聞,他從安坑軍人監獄開始,有系統地搜集情治機關特務、軍法官和政治犯的資料,後來集結成《談景美軍法看守所》一書。他第一次出獄以後與李敖交往,努力把台灣政治犯的資料傳到國外,第二次入獄期間,人在獄中竟能把書信送到美國紐約時報去刊登,難怪獄方會「抓狂」。
再次,減刑出獄以後一九七九年謝聰敏獲准去美國商務考察,就像郭雨新、許信良一樣參與海外台灣人運動,尤其一九八六—一九八七年擔任「台灣民主運動海外組織」秘書長,參與返鄉運動、闖關回台等歷史事件,本書對當時台獨聯盟、同鄉會以及海外組織之間的恩怨並不迴避,其間是非可以留待後世公斷。
一九八八年謝聰敏回台,一九九二年開始兩度在故鄉彰化當選立委,一九九八年第三次競選失利,二○○一年在台北市以無黨籍身分參選立委又失利;他說他進入立法院的最大心願,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為政治受難者平反,使其能獲得公義與賠償」,他在立委任內也確實為此發光發熱。謝聰敏的性格接近思想家、知識份子,在現實政治中遭受委屈挫敗是必然的。二○○八年五月三十一日,他仍然借用立法院第一會議室舉辦大型記者會,針對一九四九年開始在台灣的戒嚴程序違憲,以及「國安法第九條第二款」應予廢除,結合受難者與人權律師準備「聲請釋憲」,七十四歲的謝聰敏鬥志不減當年。
(作者陳儀深 為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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