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1自由時報
蘇治芬:司法被當成迫害武器
蘇治芬辦公室前就放著她和兒子親密的照片,也因為和兒子的親情,陪伴她度過絕食中最難熬的日子。 (蘇治芬提供、記者廖淑玲翻攝)
雲林縣長蘇治芬接受本報獨家專訪,強調她坦蕩蕩面對司法。(記者廖淑玲攝)
等待傳訊 竟粗暴拘提
記者廖淑玲/專訪
「自認為坦蕩蕩,我一直在等檢方的傳訊,不料,等到的竟是如此粗暴的拘提方式,讓我深刻感覺太不可思議……。」雲林縣長蘇治芬接受本報獨家專訪時,一開頭就強調自己早料到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到來時竟是如此不堪。
11月4日清晨6時,蘇治芬看到一大群檢調人員進入縣長公館,回想起8歲時,親眼目睹父母親半夜被當時警總人員帶走的畫面,驚訝經過將近半世紀,那麼多人的犧牲,台灣司法走的還是回頭路,一種既傷痛又悲哀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今年55歲的蘇治芬,是政治受難者蘇東啟、蘇洪月嬌的女兒,從黨外時期就相當活躍,被親友暱稱為「阿no」(小時候鄰居對她的暱稱,意即可愛古錐的小女孩),曾當過不分區國代,首次參選就以高票當選第5屆雲林區域立委,展現驚人的爆發力。
3年前,蘇治芬扛著綠旗參選雲林縣長,擊敗國民黨的許舒博,搶下一直都是藍天的雲林縣化為綠地,守住民進黨在濁水溪以南的第一條陣線。
舉銬拒保 絕食以明志
如今深陷收賄案,蘇治芬為表達清白,從一開始就採取激烈的抵抗權絕食抗議,被羈押時高舉手銬,打破以往政治人物被戴上手銬時,總是躲躲藏藏的模樣,無所畏懼的氣勢,讓支持者的心揪在一起,透過電視畫面更直接映入許多人腦海,展現過人勇氣。
蘇治芬如此強硬又堅持的態度,讓同樣身陷囹圄的嘉義縣長陳明文、前總統陳水扁起而效尤,但帶頭絕食的她卻滿懷憐憫謙卑,認為人人都有選擇行使抵抗權的權利與方式,他人無法感同身受,也不能嘲弄,因為事情並未發生在自己身上。
蘇治芬從11月4日遭檢方逕行拘提後開始絕食11天、長達260小時,法官裁定當庭釋放,11月15日凌晨離開地檢署,民進黨黨主席蔡英文兩度南下探視,為蘇治芬加油,更以蘇案偵辦程序明顯有爭議,即使蘇已被起訴,仍決定徵召參選,用實際行動相信蘇治芬的清白。
蘇治芬說,璟美案去年7月爆發後,坊間就傳得沸沸揚揚,檢調釋放很多消息,許多友人也勸她當了縣長很多事不能掉以輕心,但她自認沒有拿錢,沒有做違法的事情,有什麼好怕的,就靜候檢方傳訊,直到11月4日那天。
當天一大早檢調人員抵達,蘇治芬從容請所有人進入,大概也沒有人想得到,一個縣長公館內部陳設竟如此簡陋,一台電視、一台電冰箱等民生必用品,沒有多餘物品,然而這就是蘇治芬的家居。
站立應訊 不接受禮遇
隨即蘇治芬被帶到地檢署,一男一女調查員偵訊後,由承辦檢察官李鵬程訊問,還走下偵查庭請她和律師坐下,說自己沒有政黨色彩,辦過國民黨的人,和蘇也沒有結怨,但此時蘇治芬對檢方未傳即拘等作法已有成見,不願接受檢察官禮遇,堅持站立應訊。
緊接著檢方偵訊內容,提不出拘提的實質證據,訊後檢察官表示要聲押,移審時,法警對蘇治芬說,依規定要銬上手銬,詢問是否要蓋塊布?蘇治芬卻只想我沒有罪,怕什麼,婉謝法警好意,走出法庭時,下意識把手銬舉起來,因為要讓大家看到她沒有犯罪。
當晚開聲押庭時,檢方更出動7名檢察官、2名調查員,蘇治芬和3名律師面對如此大陣仗,卻連檢方所謂要聲押的證據是什麼都不知道,後來雲林地方法院裁定以600萬元交保,蘇治芬離開聲押庭時就對律師說:「我拒絕交保!」
11月5日清晨,蘇治芬的妹妹蘇勳璧與律師李進勇到拘留所探視,表示錢已經籌到了要辦交保,李進勇更以外面群龍無首,縣府等著蘇治芬,還有很多事等著蘇治芬解決,甚至檢方有可能發展出案外案等,力勸交保。
已展開絕食的蘇治芬仍拒絕交保,當時更發了一通簡訊給先生黃武雄,說明其拒絕交保原因,要先生安撫兒子,因為她深知一旦交保,就無法應付未審先判的部份媒體,許多人更會存疑她真的沒有收賄嗎?她真的沒有犯罪嗎?與其行屍走肉般的在外頭,為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她寧願選擇留在看守所,用隻身對抗司法。
進看守所 收容人送暖
蘇治芬堅拒交保,11月5日下午院方更裁收押,被送進雲林第二監獄看守所,蘇治芬說,很多人會以為入獄很苦,對她而言,大家都對她很好,許多完全不認識的收容人看到她都大喊「縣長加油!」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流露,讓她安然度過看守所內的日子。
蘇治芬在絕食第4天後,身體狀況愈來愈差,11月7日首度被戒護送醫,隱約間,她感覺彷彿有人在照顧、看護她,陪她度過絕食的煎熬,尤其在身體最脆弱時,唯一想到的就是兒子阿詢的笑容,以及母子相處時光。
因為想念兒子,蘇治芬寫了給兒子的一封信,在信裡面告訴兒子,媽媽沒有貪污,阿詢也以電子郵件回信,託人轉告母親,他相信並支持母親的作法,母子天性,那封信也感動許多人。
身為政治受難者的第二代,蘇治芬說,她從政是一種宿命,卻不願兒子步她後塵,尤其看到國家領導人無法弭平人與人的爭執與歷史傷痕,紛紛走上對立,造成人與人的信任脫節,無法形成共識,提醒掌握國家公器的人應該檢討。
縣長辦公室裡,蘇治芬放著和兒子親密的合照,及當選縣長那一夜,和兒子、支持者同歡畫面,對照於父親蘇東啟,蘇治芬說,父親在人生最巔峰的39歲被關,15年後返家沒多久就中風,後來變成植物人,即使擁有一般人所謂的「晚年」,卻什麼事都不能做。
2案起訴 斥羅織罪名
蘇治芬從此深刻體認到,人活著不在生命長久,在於能做些什麼,於是一碰上生死關頭的事,她堅持「如果死可以證明清白,我會選擇死」,因此她選擇絕食表明心意,說到此處,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悄悄滑落臉頰。
檢方起訴的璟美案、長庚雲林分院貪污案,蘇治芬很不客氣地說,這全是檢察官羅織、毫無證據力的「譯文」,投機、便宜行事的押人取供,無法展現事實真相,豈有收賄從500萬到300萬,最後退還25萬,甚至她已請當時的副縣長林源泉退了支票也不算數,如此複雜的行賄意圖讓人無法置信。
蘇治芬強調,長庚案充其量只是選民服務案件,最後變成她向業者拿1600萬元收買議員,另收200萬元賄款,檢方也找不到去向,完全是檢察官臆測編織。
蘇治芬11月24日又回到雲林縣政府上班,深深體認若國家培養出來的檢察官不能為人民服務,將是所有人的憂慮,呼籲法律人跳出來伸張正義,不要讓專業被不當人士拿來當武器,司法才有可能重新贏得人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