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0712自由時報
看到馬英九總統久誼之旅的荒腔走板，以及被尼國羞辱之後的阿Ｑ式自我勝利，我們只能感到可悲與感慨，深嘆台灣的外交為何會走到如此不堪的田地。更讓人擔心的是，這次的外交事件可能只是外交休兵所隱藏問題的冰山一角，未來何時將出現外交大雪崩，國人恐怕要有心理準備。
最高指導原則 不激怒中國
馬政府所推動的外交戰略，美其名為「外交休兵」或「活路外交」，事實上卻是一種「朝貢外交」、「臣屬外交」，也就是透過對北京這個宗主國的朝貢臣屬，乞求中國施恩推開台灣走向世界的門縫。這種朝貢外交以不激怒中國為外交戰略的最高指導原則，這也是為何當尼國總統公開宣示支持台灣加入聯合國時，馬的反應（或沒反應）就顯得左支右絀，深怕惹惱北京這個老大哥。
這樣的外交思維與政策，反映在具體外交工作的推動上，就是畫地自限甚至自我繳械，整個外交機器也因此鬆散零亂，出現馬總統在尼國受辱的事件，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以後類似狀況勢必不斷。
事實上，外交部長歐鴻鍊去年上任沒多久，就在一次對外交部同仁的精神講話中明白宣示：今後我們的外交路線將有所調整，我們以往的國家目標，因直接衝擊到中共，並造成兩岸之間的惡性競爭，我們認為不應該繼續惡化下去。歐還進一步強調：現在我們對兩岸的立場重新調整為維持現狀，亦即不再繼續刺激挑釁中共，今後我們的外交作為將以不刺激兩岸關係的良性發展為考量。
問題是，外交是主權國家的行為，對於根本不認為台灣或中華民國是主權國家的北京當局而言，台灣的任何外交作為，都當然被視為刺激的舉動，只是程度有所差別罷了。外交部這種不激怒中國的政策邏輯，其結果當然是外交上的被動消極與自我閹割。
歐鴻鍊部長在巴拿馬表示，不反對友邦與北京互設經貿辦事處，就是一種引狼入室、自我繳械的作法。馬政府高層對此一傷害台灣外交的說法，不但不予以批評糾正，反而急著澄清不是要推動雙重承認，害怕中國宗主國誤解的心態，顯露無遺。而馬英九上次與美國國務卿希拉蕊握手寒暄時自稱「台灣的總統」，但隨後很在意地向媒體澄清，這只是倉促的用法、不代表「台灣國的總統」，畏懼北京不悅的扭曲心態，再次展露。
同樣的，過去一年來，我們幾乎看不到非邦交國的重要官員或前政府高層來訪，也見不到台灣與非邦交國在實質關係上的大幅提升，更不用提近來邦交關係的警報不斷。對外關係的基礎正在快速流失，進一步討好中國變成了唯一出路。
毫無疑問的，台灣的外交官今後在從事任何對外工作前，恐怕都會先進行腦中的自我審查，那就是這麼做會不會惹惱北京當局、壞了外交休兵的主軸。結論很簡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如果有一天，維繫邦交是會惱怒中國的話，或許馬政府也會思考放棄邦交關係，以服務兩岸關係至上的戰略主軸。
一味討好中國 馬自失立場
「寧左勿右」的向中國傾斜與一味討好，已成了馬政府國家安全的政治正確，外交戰略上如此，大陸政策、國防政策也都一樣。馬政府對六四、西藏乃至於近來新疆動盪局勢的態度，都讓人看到馬政府的自失立場，失去了台灣對民主、自由、人權的價值堅持。
不久前，中國國台辦主任王毅建議台灣開放海峽中線直航，國防部要在四天後才公開表達反對態度，尤其是要等到陸委會、國安會甚至馬總統都明確表態之後，才以影響空域縱深等理由，慢半拍地跟進表態。「總統不指示，不知幹啥事」，已成了當前國安麻木的重要原因，而在緩和兩岸關係優於一切的大旗之下，政府內部沒人敢講真話、敢扮黑臉，這已成為國家安全崩盤的最大隱憂。
在「外交無戰事」的短暫假象與表象之下，馬政府繼續推動外交的目的，就只剩下國內政治消費了。所以我們看到，不論是總統的重要外交演說，或者是外交官員的政策宣導，幾乎都是先大篇幅的批評前朝外交，自以為將對手貼上「烽火外交」、「金錢外交」的污名化標籤，就可以反證自己的正派與清廉。
事實上，光是從外交部的援外預算來看，九十八年度的援外（國際合作、國際關懷與救助）金額，不僅沒有比扁政府時期減少，甚至增加達到一百卅三億元。以金錢做為台灣外交的籌碼，馬政府顯然準備了更多的銀彈。但這次馬的國安外交團隊以斷絕金援來要求奧蒂嘉道歉的作法，原本是外交折衝的必要手腕，但透過媒體放話、洋洋得意此一策略，則是手法粗糙的金援外交，給自己跟對方造成了二度傷害。
嚴肅的外交工作被如此輕佻的當成國內消費，不僅侮辱到邦交國，更是自取其辱。簡單講，當台灣的總統到了國外，還是成天講過去政府都是搞金錢外交，甚至造成他國的腐敗貪污時，這不僅是在羞辱他國的政府與官員，更是視自己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的一種自貶身價。至少，那些捨棄台灣舒適環境，自願前往艱苦地區從事醫療科技援助的外交替代役男，絕對無法認同這樣的污名化標籤。
粗糙金援外交 傷人又傷己
綜言之，馬政府堅持台北到世界最近的路是經由北京，但這種視中國為宗主國的外交戰略，最大的盲點與風險，在於這個打開世界的門，其大小與開關完全取決於中國的態度，因此馬政府也必須不時以取悅中國來確保這個門不會被關上。絕大多數的外交部同仁都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中國對台戰略的最終目標，就是關掉台灣外交部的大門，不是現在、必在將來。
馬政府的外交目標混淆、外交戰略錯誤、外交論述矛盾、外交螺絲鬆脫，讓台灣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外交危機，如果不能對症下藥，那麼馬英九尼國受辱事件可能會再度發生。當然，另一種可能是，馬總統恐怕會想要當個宅男，再也不敢出國拚外交了。
（作者羅致政為東吳大學政治系副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