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振峰
革命號角響起,327瀕臨政變邊緣,黨政軍困城危機與美中台三邊關係角力互動……
「革命號角響起」親民黨立委邱毅在中選會前高喊著,一批怒火中燒的泛藍支持民眾,正衝撞中選會,宛如320當晚高雄地檢署前瀕臨暴動邊緣模樣,兩件群眾騷動警民對峙都有邱毅喊衝喊打,但這天是3月26日,是中選會公告正副總統當選人的日子,也是泛藍327凱達格蘭大道大集結的前一天,令人不安的「革命號角」已響起,讓政局在各種傳言及暴力行動中更顯危厄,如同台北陰冷多變的天氣,台灣局勢發展尤顯詭譎。
大告洋狀
政治對陣長達一周從320連宋以2萬9000多票敗選開始,泛藍就以台北總部為核心,發動一連串「否認選舉」行動,由連戰首先發難,提「選舉無效之訴」,加上宋楚瑜的「支持連主席的決定」,煽動起群眾情緒,自320總統大選完至今,台北一直未恢復平靜。從320當晚開始,全台陷入緊張且隨時有可能騷動的暴力氛圍下,台中由親民黨立委沈智慧、高雄則由邱毅,率同大批群眾,分別前台中、高雄的地檢署,說是要提出訴訟,但實則「圍攻」,高雄是邱毅是站在大卡車上撞入地檢署的大鐵門,台中的群眾則破壞玻璃門窗。
台北總部到了321凌晨4點時,由連宋兩人帶領群眾,直奔總統府,聚眾凱達格蘭大道上,兩人接著幾天又召開數次國際記者會,大告洋狀,於是為期一周的國親與當局,全方位的政治對陣正式展開。其中,最為外界關心與疑惑,關係到整場對陣得以在327大集會後和平收場的關鍵,當屬326天的情勢急轉直下。
那天的急轉直下,就宛如在中選會的暴力衝撞事件一樣,有媒體形容這是「親民黨的立委帶隊喊,卻也是帶頭落跑的」,事後回想起來或許令人感到好笑,但是當時可沒人笑得出來,全國不論是綠藍雙方陣營,都可是嚴陣以待。
3月26日,泛藍在報紙上刊登的動員集結地點只寫在總統府四周,暗示將有大動作發生。親民黨立委劉文雄上什便首先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對著非法集會的聚眾帶著哽咽的說,他已經把遺書準備好,還問大家也把遺書準備好了嗎,他說要在隔天犧牲生命,計畫把推土機開上凱達格蘭大道,目的就是要把固定的這些車輛啊、拒馬排除。
隨後,邱毅更是狠狠的說,面對一個這樣子的總統,包圍總統府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明天絕對超過五十萬,一切準備好了,明天一定會轟轟烈烈、浩浩蕩蕩的包圍總統府。而早在三月廿四日他在接受香港東方日報的訪問時,便詳述率眾進攻總統府逼政府鎮壓好擴大動亂的構想。他表示曾計畫用車齊集撞向總統府,由國親100多名立委,每人提供10部宣傳車,合共1000輛,在總統府前排開,每5小時組織一百輛車衝撞總統府前的鐵欄,逼扁妥協。他更說:「暴動就暴動,連政權都失去了,還怕暴動!就是要逼陳水扁鎮壓。」
另外,在親民黨的官方網上,從320以來,相關類似的言論也一再出現在留言版本,24、25、26更是密集出現,其中更有327總攻擊的計畫,文中提到,要求避免一切台北市政府機關學校,包括一、總統府週圍重兵保護,以小部隊騷擾為主。二、集中火力於中央銀行的美鈔外幣及黃金。三、新店中央製幣廠兵力薄弱。四、台灣銀行、台電大樓、國泰世華銀行、中華開發及中國信託總行及各分行。五、其他防衛薄弱之中央各機關部會,內政部、中央研究院等等,更透過各式傳播管道,「要軍警帶隊起義」。
加上先前傳聞的外省掛竹聯幫四海等幫派,都已從各地動員會師,於是整個大泛藍從政治人物到支持者,凝聚出一個台灣政治史少有的「準政變氣氛」。
從320國親發動非法群眾聚集後,對外主要有「全面驗票」全面否定當局公信的基調之外,外界對國親聯盟內的政治人物「政治行動」可說一頭霧水的,直到3月22日宋楚瑜在國親中外記者會中提出,「憲政爭議問題遲遲不確定,將延至下屆總統任期前,都無法確定正式獲勝人選,到時甚至還會有『由誰代任總統』的問題,於是國親的政治行動方向昭然若揭。
營造不安
訴求薄弱無的放矢
「由誰代任總統!」從這個由宋楚瑜定調的思維出發,泛藍可說是國內外全方位出擊,在國內,透過各種媒體,網站留言、街頭耳語,及非法聚會的擴音,散布各種未經傳言,否定選舉,混浠政府公信,動搖國軍將領軍心,更由於綠營及社會的寬容,變本加厲的營造社會不安的氣氛。
對國外,尤其是美國方面,第一時間透過其駐美的代表袁健生及其他管道,向美國官方傳遞泛藍訴求,以及「誤導」美國對台灣的政局與選舉法令的認知,國親更藉國際記者都還未離開時,舉行中外記者會「大告洋狀」。
但由於訴求薄弱,更無指控的證據,在3月22日晚上,國親的中外記者會,連宋被各國記者的問題問倒,場面尷尬,當場破功,被外界譏為「丟臉丟到國外」,更是失去國際信用,但是讓國親認為仍有可為的,就是與國親國際事務中心主任蘇起交情甚篤的美國有線新聞網CNN特派記者奇邁可,還是吃泛藍那一套,讓國親終究不願打住進行中的「規劃」。
這樣的全方位「規劃」,一直凝聚在泛藍政治高層的「共識」之中,直到3月26日什間的高層會議中仍然未改變,雖然美國方面已有消息傳來,祝賀陳總統當選的賀電,有可能在中選會公告當選人後,列上「但書」情況下發出,這便讓親民黨鷹派立委,醞釀阻止中選會公告的行動,但動作之大出乎各界的意料。接著,6點50分親民黨中央大車遭人縱火,一場台灣國內兩大陣營政治陣營的終極衝突,一觸即發。
面對這樣的情況發展,民進黨政府不可能坐視不管,除了由民進黨中央先行召開記者會,以情資顯示說明,似乎有幫派分子動員參加327泛藍集會遊行活動;各地方也發現有不明人士蒐集民進黨過去的T恤,公布可能發生的情況,先行消毒,同時也作對於綠營的支持者提出軟性訴求,還提供專線讓支持者發洩,更呼籲自己人不要去泛藍的場面,展開屬於綠營的「全方位避免衝突」操作。
全面挫敗 鷹鴿兩派分進合擊
面對國親利用群眾,提出的種種無理的訴求,執政當局堅持國家法理體制內方式來回應,陳水扁總統更是展現其政治寬容與智慧,在3月23日與五院院長茶敘會談時,破天荒在五院院長面前拉起襯衫,公開自己遭槍擊的傷口,更提出只要有助於案情的偵破,包括李昌鈺博士等,在野陣營建議要多少人參與調查,他都歡迎的說法。
為儘速解決「驗票」爭議,陳總統提出兩個解決方式,一、政治解決,透過朝野協商委託具有公信力的法院驗票;二、修法,將法官與檢察官可以驗票部分適度修正,「只要能夠提前、立即、全面驗票」他都願意支持,公開坦蕩的態度全面呼應國親訴求,使得國親在訴求力愈來愈弱,然而這也讓泛藍的操作步伐,隨之更形紛亂。
國親的操作步伐雖紛亂,但加上宋楚瑜的「刻意」放任,仍足以凝聚出社會動盪不安的氛圍,到3月26日時,行政院長游錫?近中什時決定約見台北市長馬英九,兩人在下什四點時會面,然就在雙方會談的同時,發生國親支持者包圍中選會阻止正副總統當選人公告,當下參與會談的北市官員包括市長馬英九、副市長歐晉德以及台北市警局長王卓鈞,感受到沈重的治安壓力。
馬英九當場承諾游院長,對於泛藍言行較激烈的立委會去溝通,結束會談後,馬英九便以其少見的極嚴厲的口吻,對於激情群眾在中央選舉委員會的暴力抗議表示強烈譴責,並指示台北市警察局對於使用暴力的現行犯立即逮捕,或依法追究責任。他更強調,不論這些人的身分為何,台北市都不容許任何暴力行為。在來自總統府、行政院,以及國親要求的種種壓力下,此時的馬英九給外界的觀感確實是有「硬起來了」。
馬英九在晚上回到國民黨中央,參加與連宋馬及其他國親重要幕僚,包括兩黨秘書長等高層會議時,便表達和平理性進行群眾活動的訴求,據了解這場國親高層會議中,眾人面對中選會的暴力行動、美國方面的賀電確認底定、軍警憲未出現動搖、政局也未出現足以撼動執政的過度動盪,決定了國親隔天327大集會的平和、理性收場基調。
雖然當天上什泛藍有公布民調,以證實要求暫緩當選公告是師出有名,但訴求是自私的、薄弱的,難以得到社會中間分子的多數支持,維持將近一周來的「全方位出擊」,終究如同大選結果一樣,變成「全方位挫敗」,國親高層或許還是有搞不清楚,但宋楚瑜是清楚得很,他清楚了,整個親民黨就都清楚了。
這個擁有國親聯盟主導關鍵核心的親民黨,此時,其各種政治非政治的動作便格外的醒目了。3月26日就在劉文雄提出「遺書加推土機」說法後,主席宋楚瑜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劉文雄,要劉文雄能自我克制,並約束支持者,不要做出非理性動作。所以,中選會衝撞事件中,並未見劉文雄的身影。
就在中選會衝撞事件的進行的同時,在下什4點左右親民黨立院黨團正召開記者會,強調隔天的327的大集會一定是理性和平的,更否認中選會的暴力聚眾是他們帶去的,顯見親民黨的鷹鴿兩派,正在進行「分進合擊」的工作,宋楚瑜也仍如同先前一樣,並未完全約束,而是採放任各派自行作為。
親民黨內的政治人物,不論是鷹鴿那一派,反扁是共識,心裡想的是民進黨也是街頭抗爭起家的,民進黨看多了街頭場面,若是理性平和,民進黨根本就不會理,所以黨內的成員們,多少也是坐視往非理性抗爭的發展方向,一旦選舉公信喪失,宋楚瑜所提出的下屆總統任期無法正式確定,出現「由誰代任總統」的問題時,國親翻盤並非不可能,這也是親民黨在那一周總是帶頭向前衝的主要原因之一。
經過多天醞釀,雖軍警憲與國親,尤其是跟親民黨的關係微妙,泛藍為製造軍心動搖的目的,積極操作國防部長,及三位參謀總長的請辭風波,唯國防部回應迅速,雖在廿四、五、六日時,陸續透過網路、總統府前非法集會的現場,傳播「軍警憲帶械起義來歸」的風聲,想煽動國軍軍心的企圖,外界都看得很清楚。
大勢已去
煽動軍心計謀破功
據了解,早在320時,國家軍隊調度權,國防部長湯曜明在第一時間便收回管制,而在「國安機制」的啟動下,有效的維持國家社會的整體秩序與安定。而早在李登輝執政時代,郝柏村離開參謀總長的識位之後,國家軍隊化的工作就已逐漸落實,國親所能掌握的軍警勢力,也逐漸變小,現在更是空有將領的交情,苦於無動搖的實力,想煽動國軍軍心的企圖,最終確定無法成功。
但社會不安的氣氛的營造,國親自認是成功的,也自認有效地混浠美國方面對台灣大選的認知,延續到廿六日,在上什的風聲傳出,美國的賀電會有「但書」,泛藍為保持「成果」終至發生中選會衝撞事件,但是兩件重大的消息,最後還是讓國親,尤其是親民黨,更讓親民黨的主席宋楚瑜,確認「大勢已去」,一是美國賀電內容,其次是中國終於是忍不住,跳出來湊熱鬧了。
中國的態度終於在廿六日晚間傳出,國台辦發表書面聲明指出,「我們注意到台灣地區選務機構不顧參選一方的強烈反對,逕行發佈有關選舉結果的公告。我們也注意到台灣參選的一方表示對此不能接受,並在繼續進行抗爭。我們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台灣同胞是我們的骨肉兄弟,如果台灣局勢失控,造成社會動盪,危及台灣同胞的生命財產安全,損害台海地區的穩定,我們將不會坐視不管。」
「不會坐視不管」一句話,讓國親的各種政治行為與煽動聚眾活動,形同坐實外界對國親與中國裡應外合搞「統一」的口實,讓當晚的國民黨中央的高層會議,陷入無盡的低氣壓,但徹底斷絕國親「體制外變天」夢想,便是之後來自美國白宮的賀電。
美國方面,早在上什時,眾院多數黨領袖狄雷就已拍發賀電給陳總統,雖經過親民黨及泛藍支持者的「努力下」,中選會還是完成公告的程序,美國在台協會理事主席夏馨便隨即致電駐美國代表處代表程建人表達祝賀之意,之後白宮也如同先前所說,發佈聲明祝賀陳水扁總統在大選中贏得勝利,並期盼台灣人民透過既有法律機制,拒絕以法律以外的途徑,解決彼此的爭議。
聲明有四段,其中第二段,「我們承認三二○選舉結果仍有懸而未決的法律訴訟。我們贊成台灣人民接受既有的法律機制並拒絕以法律以外的途徑解決爭議。我們拒絕暴力主張,因為這威脅我們和台灣民眾共同堅持的民主原則。」擺明的是衝著國親的行為而來,「拒絕以法律以外的途徑解決爭議、拒絕暴力主張」等於是美國政府直接且鮮明的否定國親想進行體制外政治動作,先前傳出的所謂「但書」,沒想到是對國親而不是對陳總統。
美、中兩國的聲明,如同雙重打擊,親民黨的氣氛如當日晚間六點五十分發生在其黨中央門口,那把意外之火一樣,發生的突然,也消失的很快速。國親便在晚間的國民黨中央的高層會議中,為隔天的327活動作出了定調,「準政變氣氛」至此確定只是「氣氛」。
以退為進
政客走人選民受苦
326的夜裡,天氣仍是陰沈不定,此時的宋楚瑜勢必陷入深深的思考,於327的凌晨時,他在非法集會的宣傳車上,呼籲群眾理性、冷靜、有節制,「否則不要做親民黨支持者」。宋楚瑜也再度向陳水扁總統喊話,要求他回應連宋兩人的三點訴求,用公開承諾,回應人民。體制外的處理方式是不可能了,宋楚瑜確定了這樣的基調,就如同他先前確定了「由誰代任總統」這一個問題一樣,親民黨的動向,至此急轉直下,更奠定了宋楚瑜這位大內高手,隔天的「重大宣布」。
這個「重大宣布」是屬於宋主席自己的,多數的親民黨立委沒人敢說他們事前知道,甚至連副主席張昭雄也都未能得知,從320到326,宋楚瑜一直不願承認總統大選結束了,有機會他就問媒體,問大眾,「這選舉結束了嗎?」這個深夜凌晨,宋主席終於認知到-大選結束了,他的總統大選結束了,宋楚瑜必須再次展現大內高手的政治智慧,作出政治決斷。
327在總統府前發動「拚公道、救民主、要真相」的活動中,宋楚瑜說,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他蒙台灣人民照顧,吃台灣米喝台灣水長大,應該報答台灣鄉親。
他更向皇天后土宣誓,只要真相大白,只要發現不法,因此造成選舉無效,他將辭掉作為副總統參選人的資格,全力支持連戰,粉身碎骨也要支持連戰到底。縱使「體制外變天」夢想破碎,宋楚瑜仍思考的是全力穩定國親聯盟的形態,想辦法讓泛藍的盤不至於潰散。
到了最後國親也只剩下泛藍支持者,為他們淋雨、絕食、靜坐、抗爭,以及CNN為他們,破天荒的一個小時的連線報導,327活動是照表操課,國親的政治人物們時間到了,也是自動離開,只有親民黨的沈智慧在六點多時還堅持在宣傳車為昨天的中選會事件喊冤,未久,還是跟著黨團副總召許淵國離開了,留下了痴心的民眾們,堅撐到328凌晨五點多被台北市警方驅離。
就這麼單純嗎?當然不是,實事上,在327的活動當場,外省掛幫派的動員,仍然出現了數千名的理平頭,著黑色休閒服、白布鞋的青少年,混在周邊、在人群之中,只是終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不僅僅是「天佑台灣」,而是一段進行了一個多星期,台灣兩大政治陣營的政治對陣,所幸一切是平和落幕,但只可惜這一切,卻只能算是一個段落,而非結束。
隨著國親政治人物們,紛亂的思緒與步伐,加上泛藍支持者無知的盲從,台灣的民主、真理與正義,恐怕還要好一陣子才能真正彰顯。
.....2004-04-05【台灣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