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1大紀元時報 作家唯色:怎能打開我的西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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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1大紀元時報 

☉茉莉(旅德作家)

信仰即生活,信仰即命運

去西藏旅行在今天已經成為時髦,不少漢族和西方的作家、藝術家,熱衷於去高原尋求創作靈感。但是,對唯色這樣的西藏本土作家來說,他們的使命更為沉重。唯色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民間寫作立場,不但要言說本民族和文化的光榮,展示本民族的審美精神,更要捍衛西藏文明的核心和基石──佛教信仰。於是,她的筆下出現不少有關信仰的動人故事。

例如,在《我讀巴伽活佛》裡,唯色介紹了巴楚仁波切這樣一位禪修菩提心的「精神英雄」。當山谷中兩個家族即將發生戰事,巴楚就橫躺在山逕轉彎處,為每個不得不跨過他的騎士祈禱,希望能平息他們暴力的情緒。結果,當地的流血爭鬥很神奇地平息了。唯色從巴伽活佛身上看到藏族社會的希望。

信仰即生活。在唯色的詩文中,宗教語言和現實生活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她「只有進了寺院才會重新快樂起來」,因此,寺院才是「我們生生世世的庇護之所」。她因此細緻地描繪一切與宗教有關的事物:酥油供燈,祥麟法輪四周的風鈴、大佛慈祥的微笑,飄飄欲飛的袈裟,發黃的經書,前生往世的輪迴之路,──。

令唯色詩歌充滿輕逸之美的,是她經常使用指甲和羽毛等奇特意象,例如,「我多麼想遠走高飛──我和你,藏在雲朵之中──唱著歌,孵著指甲──耐心地等待最初的戀人──」「指甲」這種為漢族讀者不太熟悉的意象,與藏傳佛教裡佛的殊勝化身的祕密有關。唯色是認識現實並且承擔現實的,但她在承擔的同時,也尋求生活的快樂和豐富,仍然充滿飛翔的夢幻,她的詩歌因此充盈而繁美,熠熠生輝。

在《丹增和他的兒子》一文中,她講了一個感人的故事:一位原來的活佛、後來的政協主席丹增,在退休後帶著兒子去了印度,回來向唯色展示了一張「朝聖照片」 ──父子倆和達賴喇嘛的合影。

唯色因此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在處分唯色時,中國新聞出版總署負責人指責該書「存在讚美十四世達賴喇嘛、十七世噶瑪巴,崇信和宣揚宗教等嚴重的政治立場、觀點錯誤。有些篇甚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進入某種政治誤區。」
信仰即命運,這是唯色必須承受的命運。
被割裂的民族心懷痛楚

一條綿延的中印分界線,把西藏民族割裂為兩半:中國西藏和流亡西藏。筆者曾在印度訪問流亡藏人社區,深切體會了他們望眼欲穿的思鄉之情,這些心靈煎熬的痛苦,表現在許多藏族流亡作家的詩文中。但是,身在中國西藏的藏人如何看海外藏人,我們很少看到這方面的書面表達。

對整個藏地版圖情有獨鍾的唯色,常常以深情的目光,遙望那十幾萬走下雪山、集體流亡的藏人───她那血脈相連的同胞,並為他們唱起一首悲哀的流亡曲:「……那些念念不忘故鄉的人恰恰是終生遭到放逐的人,他們心懷痛楚地混跡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卻不難辨認,因為他們敞開的額頭上銘刻著一種隱而不現的記號……」。

刻劃西藏被人為割裂的痛楚,《尼瑪次仁》是唯色作品中令筆者深感震動的一篇,也是被中共當局點名批判的一篇。此文被指責為:「描寫著名的宗教人士尼瑪次仁在國際會議上與達賴支持者相遇的那種困惑,反映出作者對達賴分裂中國、鼓吹西藏獨立的本質認識模糊的觀念。」

該文中的主人翁尼馬次仁是著名的大昭寺的喇嘛,他於1999年受中共政府派遣,前往挪威參加一個關於人權問題的世界性會議。中國當局的目的很清楚,他們要利用這個唯一身批袈裟的喇嘛現身說法,證明在共產黨西藏是有人權的。

這位身分尷尬的「共產黨喇嘛」(藏人稱之為「加米喇嘛」)在達賴喇嘛榮獲諾貝爾和平獎的奧斯陸,無地自容地面對幾十張西藏流亡者「憤怒的面孔」。唯色細膩地描寫尼馬次仁下車後的心情:「他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他是怎樣走過那一段路的,但那顯然是他32年的人生中最長的路,最艱難的路。他的西藏僧侶的袈裟如烈火燃燒,火焰燒灼著他藏人的身體,藏人的心。更何況火上澆油火更猛。那每一個鄙夷的眼神啊就是一滴飛濺的油。是飛濺的滾燙的酥油。尼馬次仁他低垂的頭顱,彎曲的脊背,蹣跚的雙腿,被一滴滴飛濺而來的酥油深深地燙傷了。」

更為深刻的無奈還在於,這位共產黨喇嘛在離開挪威的那一瞬間,也產生了流亡的念頭,但支撐他忍受羞愧回到北京的想法是:「假如藏人都走了,西藏留給誰呢?」唯色以如此真實的紀錄告訴漢語讀者:儘管中共政府誇耀他們經濟援藏的成績,但西藏民族作為一個整體,卻因為大漢族強行的「解放」和「援助」,而被無情地割裂和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