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08自由時報
六十二年前的今天(三月八日),蔣介石派來的國民黨軍隊登陸台灣,展開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這是二二八事件更趨悲慘與惡化的關鍵。台灣各地社會菁英,也從六十二年前的今天起,隨著這場殺戮(國民黨美其名叫「綏靖」),紛紛被捕遇害!
重提六十二年前的歷史何益?因為歷史是現代的鏡子,我們要記取先人的慘死,才能避免往後重演二二八的慘史。
上週本專欄談〈二二八事件中看到的中國說謊文化〉,本週擬換個角度,來看看當年面對著中國官場的說謊文化,台灣人又是何等的天真憨直。
先從台灣第一位哲學博士林茂生說起。二戰結束之初,林茂生以〈喜賦〉一詩表達欣喜之情,這首律詩末尾說「從此南冠欣脫卻,殘年儘可付閒鷗」。誰知,他隨後的歲月,不但沒有「付閒鷗」,卻在一年多後,遭他所歡迎的「祖國」處死!
花蓮名醫張七郎,在花連搭建歡迎「祖國」的牌樓,親筆書寫「歡喜江山歸依舊,迎來旗幟慶重新」,他也萬萬沒想到,歡迎「祖國」的結果,不但沒有「慶重新」,卻是生命的結束,還連同兩個兒子一起慘死!幾乎所有在二二八事件中遭難的社會菁英,哪一個不是死在他們所迎接的「祖國」的槍下?
令人扼腕的是,許多人原本都可以事先走避的,但他們卻都有個天真的邏輯—「我沒有做壞事,為何要逃?」他們完全不知道中國政治的邏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事件發生中,有日本教授勸林茂生躲一躲,免遭不測,林茂生回答:「他們知道我林茂生並沒有做什麼,能對我怎樣?」
勸年輕人不要輕舉妄動的岡山教會牧師蕭朝金,聽到要捉拿他的風聲時,對力勸他走避的友人說:「我又沒有做什麼事,何必跑?我是個傳道者,即使他們捉錯人,也是誤會,解釋一下就好。」結果最後不是「解釋一下」,而是受盡酷刑(耳鼻都被割掉)慘死!台灣新生報總經理阮朝日,也是對勸他躲避的大女兒阮美姝說:「我又沒有犯什麼罪,為何要逃?」話剛說完,院子外就有人來敲門,最後一去不回。
省參議員王添也堅信自己所作所為是正義之行,料想軍隊不敢對他不利。他說:「敢作敢當,不應迴避,讓人家看看台灣人是有骨氣的!」台灣人如王添確實有骨氣,但是每想起王添最後全身被淋上汽油遭中國兵燒死的那一幕,我寧可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古人說「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之手」,當年天真憨直的台灣人,不相信官兵與強盜竟在一線之隔。
相較於一九八九年中國天安門事件時,中共當局也通緝許多沒有參加暴動的知識份子,像方勵之、嚴家其、湯一介、陳一諮、蘇曉康、包遵信…,但中國知識份子深切了解中國政治文化,因此他們多人避難得及。兩相比較,真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令人感慨的,六十二年前那一批正義之行的台灣社會菁英,自認為沒犯錯而不知走避;而今,一批依附中國國民黨的台籍黑金政客,如劉松藩、朱安雄、伍澤元、王玉雲…,在掏空台灣,幹盡壞事之後,都紛紛逃亡中國。這款台灣人的惡質,比起二二八遭難菁英的憨直,真不知如何以道里計了!
(作者李筱峰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本文同時收錄於http://www.jimlee.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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